第二天将近四更天时,唐若静便在花园练功了。燕如飞温笑着,走进旁边的一个小凉亭。这冷风咧咧的清晨,第一庄上上下下的人或许还沉浸在睡梦中,一片沉寂。
刚才,隐约看到南宫一淏趁夜急匆匆的出门了,如果他估计不错,应该是有了父王母后的消息。再想到昨日得到线报,凡是以往和自己有些交情的人都已被“邀请”进宫,而父王最为重用的四大将军,近几日也频繁出入宫闱,想必已被南宫思拉拢了。
这次如果找不到父王来主持大局,恐怕不是他这个区区太子能摆平的,真是个烂摊子。可是是谁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的,还不是他那可爱的亲爹亲妈。想到二人,燕如飞忍不住深叹了一口气,只能认了。
不知何时,唐若静已经来至他的面前,看他双手靠背,眉头不知打了几个结了,一副深思样,忍不住安慰:“我想你父王母后一定会赶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打败南宫思。”
燕如飞笑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想必也该是尽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这次失败了,静儿,你愿意和我做回平民百姓,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吗?”
“这样最好!”唐若静兴奋道,随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不妥,于是支支吾吾道:“我是怕我过不惯宫里的生活,会拖累你。”
哦,燕如飞头一偏,打量着唐若静,“你就这么怕连累我?我有这么没有!上次不知道谁大闹了氤氲池,引得一干皇室女眷上书告状,又不知道是谁,明察秋毫,罚了每人闭门一月。”
“什么?”唐若静大惊,没想到他已经处理了这件事,想到上次自己的莽撞,不由得羞红了脸。
“其实我们未必会输,即使找不到父王母后,只要找到能调令四大将军的传国金黼黻令牌,哼,南宫思就是囊中之物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令牌?自己好像有一个哦。
“是燕国的开国皇帝命当时的第一巧手打造的一块约一寸大小的金令牌,前刻‘燕’,黼黻云纹环绕,后刻‘见令牌同见君主’七字。可惜数年前被父王丢失了,多次派人暗访,都没有它的音讯。”
“是这个吗?”唐若静从寒衣内解下扣子,一块闪亮的金牌出现在燕如飞眼前。
燕如飞不觉晃了神,待拿到手中已看,可不就是自己所说的黼黻金令牌么!“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师傅给的啊!”唐若静眨了眨眼,“上次他们走之前的晚上,师傅说,送给我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就藏起来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两个老家伙了!”燕如飞咬牙切齿狠狠道。
搞那么多花样,差点就被自己的亲爹亲妈搞死了。连这条后路都留好了,看来南宫一淏是甭想找到他们了,不知道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起来‘安享晚年’了。可是,如果他没发现令牌在静儿手上可怎么办,也不知道给点提示,一声不吭的拎着包袱走人了。
“怎么了?现在有办法了吗?”
“有了。”
什么?太子爷在东胡受了伤,伤势严重,群医束手无策,已经奄奄一息了。
玉岭城都似炸开了锅,所有的酒楼茶肆无不聚着十几号人谈论着太子重伤的事情。
天下第一庄已然被文王派遣重兵保护了起来,公主驸马却不知所踪。
暖阁内,唐若静一身素装,胭脂不染,越发凸显出灵静之气,如果说之前的她像是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那么现在的她则像是一株傲然于严寒之中的白梅。当然前提是她未开口,仅仅是端坐着,品茗。
一刻钟之后,唐若静忍不住起身,走到房门口,问道:“文王还没到吗?”
侍女连忙回话:“文王请您稍等,他马上就到。”
唐若静听到远处传来人声,连忙回到桌边坐下,在心里琢磨着该说的话。果然,不一会儿,燕子文已稳稳的走到了她面前。
燕子文难得的笑道:“有事吗?”其实他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过来的,想想她也不会安什么好心。
唐若静起身,有丝心虚,连忙道:“你先坐下吧!我给你倒茶。”
燕子文撩衣在唐若静对面坐下,微抿了一口茶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这次请文王过来,是、是、是太子的意思。”唐若静说完,燕如飞即从内室走了出来。燕子文倒也没有多大意外。本来么,难道她还会请自己过来谈情说爱吗!淡淡的开口:“王兄不是应该在养伤的吗?怎么,伤好了?”
燕如飞温和一笑,转头对唐若静说道:“静儿,你先出去。”
他们商量好的,燕如飞拖住燕子文,唐若静出去搞定外面的随从。哼哼,再拿燕子文换燕子娴。
不过好像有些不对劲,可是唐若静又想不通哪里不对经。于是听话的关门出去了,房内只剩下了兄弟俩了。
“子文,六年前,我已派人查访了你的身世。”燕如飞开门见山道。
燕子文惊讶于他如此的直白,又想到他这些年的不动声色,有些意外。拿起茶盅,浅浅地喝了一口,并不言语。
燕如飞顿了一下,看到燕子文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暗忖,他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于是又开口:“王弟,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王弟,我希望你好好的想想,再做决定。关于你的生父,我想思妃未必肯相告。我只能说,他还活着。”
燕子文神色突变,黯然长久,而后又笑道:“我早就知道思妃不是太子爷的对手。”关于生父是谁,他也曾问过思妃和生母李麽麽,无奈二人都守口如瓶,今天才从燕子文口中知道一丝讯息,可见太子养晦之深。
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他十岁生辰那日。
那天,天很蓝,风吹过脸庞,十分的舒适。射箭场内只剩他一个人,无奈的拿起一支又一支的箭,然后搭箭上弓,射向百步外的箭靶。地上散落了二十多支箭,都未射中箭靶就落地了。他很气馁,可是母后说,如果射不中红心,今天的庆生宴就不让他出席,他可是今天主角,怎么能不出现,太没面子了。所以他一定要成功,一定能行的。
正在此时,年仅十一岁的燕如飞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拉住燕子文问道:“王弟,你可曾看到我的白子玉佩?”
燕子文摇摇头,继续要射箭。燕如飞见状,笑道:“王弟在练射箭呐!”
“母后说要射中红心才能吃晚饭,唉!”小小的脑袋不由得低的更低了,从小到大看到王兄,他都自觉矮那么一截,王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他对此毫无兴趣,除了必要的读书识字外,他却对武术感了兴趣,所以母妃才重点培养他的武才。
“这么可怜!拿来。”说着,拿过弓箭,一系列熟稔的动作后,“嗖”的一声,箭已稳稳地扎在了红心上。
一旁的燕子文看的一愣一愣的。燕如飞笑道:“咦,这么容易就中了?其实只要全神贯注的注视红心,心中有目的,自然就能中了。”说罢把弓箭丢给燕子文,自顾自的跑到箭靶前,蹲下身,捡起一样东西,顿时笑开了花。“原来在这儿呢,让我好找啊。王弟,你慢慢练,我先走一步了。”
这要是让母后看到,肯定要气的跳脚了。文的比不上,武也不行。这可怎么办呢?燕子文一脸沮丧的瘫坐在沙地上。从没见过王兄练箭,可是这百步穿杨的箭术像是在嘲讽自己的日日苦练。终于,想到了燕如飞的话,燕子文又站了起来,学着他的姿势,瞄准目标,又是“嗖”的一声,此箭居然将先前燕如飞射的箭打落,箭头深深地扎进了箭靶,箭未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我一定会比你强的!燕子文在心底发誓。
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只是从此宫里人都发现他越发刻苦地练武功,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只有他知道,因为他的目标是燕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