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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庆金婚

2006年5月1日是我们结婚50周年纪念日,又称金婚纪念日。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孩子们就和我们商量庆金婚之事,问我们想去什么地方旅游,要不要把亲戚请来一起热闹热闹。我说:“我没有想过要去什么地方旅游。金婚之日能得到你们的精神礼物我就很高兴了。不必请亲戚来,免得他们花钱。”家麟同意我的意见。红红说:“精神贺礼会有的,金婚旅游很浪漫,很有意义,还是要去的。”刘楷赞同说:“泰宁金湖景色秀丽,可以到那里住几天。”

正值“五一”黄金周,金湖宾馆全都被旅行社包了,我们订不上房间,只好改为罗源一日游。所以选定罗源,一是罗源靠海,我们可以亲近大海,领略大海的风采;二是刘楷父母在罗源某诊所当医生,我们可以去看望他们。

为了使我们玩得开心,玩得尽兴,红红还联系了一位她的好友小薛做导游。小薛是罗源人,土生土长,景点熟悉,联系餐馆方便。红红当年在商标事务所工作时,罗源是她的包干区,每次红红去罗源,小薛都热情接待,因而成了好友。

5月1日,孩子们开上两部小车,向目的地进发。约两小时后到达罗源县城。刘楷父母前来迎接我们。

看望和参观完刘楷父母工作的诊所,小薛带领我们驱车来到了著名的罗源海湾。

我以前见过许多次大海,但从未见过海湾。这次到罗源海湾,大开眼界。我以往见到的大海景观是:海水起伏不平,浪推浪,浪打浪,一浪高一浪,延绵不断;海连天,天连海,无边无涯。而眼前的海湾,风平浪静,海面似一汪湖水,海湾的一侧停泊着许多船只;另一侧白色浮标一个接一个,一排又一排,井然有序,这是海上养殖场。这一切,形成一幅独特的风景。此外,还有一幅奇特的风景,那就是几处海面上浮动着大大小小的排列有序的木屋,木屋与岸边用浮桥相连,长约百米。小薛告诉我们,那是本地特有的海上酒店。

沿着浮桥向海上木屋走去,我们来到了海边鲜酒楼。近前一看,原来这些大大小小的木屋全是建在渔排上。小渔排连接成大渔排,建在渔排上的木屋也就连接在一起,形成木屋群。木屋与木屋之间都有走廊,有的走廊上还摆着桌、凳,供游客露天就餐或饮茶。酒楼的正中间还有一座拱桥,拱桥下面养殖着海鱼。

我好奇地走到小薛跟前问:“光靠木头或竹子为渔排,它本身的浮力恐怕承载不了酒楼的重量,这渔排下面是不是还安装了什么东西?”

“这渔排下面安装了很多的浮箱。一座酒楼需要安装多少浮箱,什么规格的浮箱,那是需要事先精确计算好的。否则,就会出问题。”小薛很在行地说。

“我们现在站在海面上,怎么没有多少浮动的感觉?”我又问。

“今天海风很小,我们站在这里静下心来会感到轻微的浮动;若刮大风,浮动感还是很明显的。一刮台风,酒楼就得停业。”小薛为我们介绍着。

参观完刚捕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各种海产品之后,我们落座在一间就餐的小木屋里。木屋开了两扇门——正门和侧门。正门比较大,侧门虽小,但从侧门走出去,有一个小走廊,走廊外就是大海。站在走廊上,可以近距离地观看海上养殖物。

小薛在头一天就为我们订下这个房间,点好佳肴,我们是坐享其成。

小薛介绍说:“这家酒楼花了40万元建成,现在生意兴隆。周末、节假日食客盈门,没有事先预定,那是吃不上饭的。福州、宁德来这里吃海鲜的人很多。”

“花40万就能建这么大一个酒楼?”我们不敢相信地问。

“可能是本地木头便宜吧。”小薛说。

金婚宴开始了。小薛和孩子们轮番给我们敬酒祝贺。今天喝的是本地黄酒,它类似青红酒,有一定度数。海鲜一盘盘地端了上来。有一盘海鲜叫草帽螺,小薛介绍说:“这种螺,味极鲜,非常珍贵,它类似鲍鱼,1斤要卖上百元。”我品尝了几口,确实美味。海虾,鲜里带甜,是上等的;多宝鱼,肉质细嫩;还有几盘叫不上名字的鱼。有一盘菜,看起来像粉条,但它又不是粉条,味道很好。最后上了一道甜食——野菜饼。小薛说:“这是忆苦思甜饼。低标准时我们吃过野菜饼,那是粗里带苦的饼。今天这个野菜饼,加了少量优质甜野菜,内包甜馅,吃起来别有风味。”我尝了一口,果然如此。

这餐金婚宴非常丰盛,本来是刘楷买单,却被小薛抢了先,真有点不好意思。小薛是红红的好友,这个人情就留给红红去还吧!

这餐金婚宴,亲情浓浓,友情依依,让我们无法忘怀。

饭后,小薛带领我们乘坐快艇到海湾中心的一个木屋群去观海景,看海鱼养殖。我们坐在厅堂里,边饮茶,边观景,边吃瓜果,边聊天,真有点“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感觉。

下午4点左右,小薛带领我们去游罗源古寺庙,这个寺庙建在半山腰上,需要登100多个台阶才能到达。家麟上不去,由红红陪同在山下等我们。这个寺庙有两大观点:一是寺庙的一侧有一个圆卦,卦上有24个字,每错开一个字都可以组成7个字的诗,24个字可以组成8句诗,每句写的都是此地美景,而且恰到好处。传说是当年乾隆下江南时留下的。二是寺庙建在一个大石的凹陷处,雨淋不着,太阳也照射不进来,但里头的几棵树却长得青翠葱绿。庙里除菩萨外,还有一口泉井,传说有一年闹饥荒,难民逃到此地,和尚给他们熬粥吃,只放了很少的米,粥舀完了,只要再加上这口泉井的水,水就可以变成粥。这是对泉井的赞誉,不可能是事实,但泉水可救命这是事实。

从寺庙回罗源的路上,天色突变,下起了大雨,雨点似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前的玻璃窗上,看不清前方,道路泥泞,加上小石头又多,车子只能缓缓前行。把小薛送回家后,车子开往福州。

晚上,在福州融侨餐厅就餐。我对刘楷说:“午餐已经吃得很好了,晚餐从简。”刘楷说:“今天是你们的金婚日,晚餐还是应该吃好的。”为此,刘楷点了一些海鲜之外,还专门为我点了药膳鳖、当归鸽子汤。

晚9点才到家。为给我们庆金婚,小薛除午宴请我们之外,还给我们当了9个小时的导游。孩子们整整陪了我们12个小时,特别是刘楷和白玉玲,为我们开了6个小时的车,真够辛苦的。

孩子们除了用陪旅游的方式给我们庆金婚之外,在金婚日之前,还给我们送来了精神礼物。

小女儿吴向红和女婿刘楷送来词一首:

沁园春·贺爸妈金婚

鹤驾红云,龙腾紫气,凤绕琼枝①。

看人间祥瑞,百年难遇;瑶池盛典,千载几回?

皤发仙翁,玉颜婺女②,携手相依傲古稀。

堪惊叹,历春秋五十,举案齐眉。

皆言二老恩慈,有桃李春风竟颂辞。

念松之高洁,譬如铮骨;梅之贞淡,似类妍姿。

气节凌空,才华陲世,应是琅环③相与知。

待甲子,再鸣鸾击謦,共贺佳时。

[注]谱依《钦定词谱》。

①鹤、龙、凤:一喻吉兆,二喻儿孙。

②婺女:二十八宿之一,指勤劳贤惠之美女,唐章碣有句:“帝念琼枝欲并芳,星分婺女寄仙郎。”

③琅环:竹之代称。

吴向红刘楷

2006年4月25日

大女儿吴耀红和女婿张希荣送来赋一篇,全文如下:

贺父母大人金婚

父母大人,金婚纪念。父慈子孝,母爱媳贤,三代诸男,蓬勃康安。欣逢吉庆,遂作斯赋。

人大校园,才子佳人,志同道合,灵犀相通,缔结秦晋,相爱终生。

为国为民,坂坡子龙,呵退曹兵,直言卫宪,拾遗宪政,蒙冤获罪。

唯有芳母,大爱无边,坚信夫君,忠贞爱情。儿孙辈辈,世范家风,爱的承诺,何止千斤。右派夫人,哪有平等?打入另册,发配边疆,饱尝歧视,历尽艰辛。尔有陪“犯上罪人”之勇乎?谁能识“忧民国宝”之远见?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

处西北困境而求索,位卑不忘男儿使命。狂风暴雨洗刷,青山依旧挺拔。宪法使者,孜孜不倦,民主法制,真知灼见。深邃箴言,字字珠玑,循循善诱,启迪民众。“有法不依,不如无法”,语重心长,忧国忧民。“自我监督等于没有监督”,切中要害,洞穿根本。咬定青山,书写人生,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五十余载,西皮二簧,五弦谐情,声声厚意。师之楷模,父母典范,官至勤廉,友达善真。授课不已,笔耕不辍,桃李芬芳,著作等身。厚德载物,兼容并包,民主自由,怜惜苍生。

长铭记父母恩德无微不至,恒镌刻尽忠报国天长地久。

愿父母理想指日成真,祝健康长寿浩气长存。

吴耀红张希荣

2006年4月26日

儿子冬冬的贺词来得最晚,也最长。这回他没写新诗,改写五古,一共五十韵,代表金婚的50年,除反右和“文革”两个片段外,全诗形成唱和结构,前后两联阴阳唱和,分别描述我(翠芳)和他(家麟)。

父母大人金婚五古五十韵

(步少陵秋日夔府咏怀前半)

龙吟仙岩侧,翠嶂芳径边。福榕碧州府,家和麟获年。

棋盘①连山厝,溪浅不放船。琯前②难系马,离乱日萧然。

背井南洋外,桴槎桑梓③迁。苟全潜三山④,诗书问九篇。

浣纱异乡水,沉鱼望月圆。彪炳文章质,妙手欲补天。

芙蓉领中慧,地远豆蔻偏。峨冠思獬豸⑤,明法平胜川。

北归忽戎马,丝竹一命悬。好雨人未名⑥,清漪若散钱。

解甲鼎革后,红妆尤可怜。论道同载渴⑦,求真若饮泉。

灵犀寸心荡,无寐恨眼穿。沐风携素手,暖语⑧暗比肩。

乱花徐缓步⑨,飞絮尔辐⑩员。天意高难问,妙道始因缘。

与君同盟日,夜凉桂影便。连理合寒舍,并蒂共紫烟。

鹤唳黑云起,莺歌[11]华辇前。立锥[12]皆恩赏,阳谋睨酒仙。

钳口言为狱,攻心胜古传。忍辱泣无泪,流水自潺湲。

依依两契阔[13],汩汩心如煎。一别三千里,去雁惊戎羶[14]。

溯风秦渠[15]陌,黄沙散为筵[16]。躬身爰[17]稼穑,举首视鹰[18]。

徒流半生死,久要[19]意未悛[20]。飘零百花落,翰墨隐凶鹯[21]。

马兰春分蘖,沙棘笼英权[22]。遥忆仲秋雨,缱绻复拘挛。

孤苦初为母,无丁力役蠲[23]。愿随芳踪去,塞北可渔畋[24]。

喜极重逢泪,烛静[25]鼎足全。榆皮草根竭,哀鸿喑未宣。

劫余幸得子,把酒谢先贤。残阳贺兰雪,冰霜锁万千。

夺魂锦衣卫[26],红袖敢为先。喋血旗猎猎,忠字舞翩翩。

天崩神日堕,九州禁管弦。离离野火尽,绿意久忘筌[27]。

浆缝灯影细,圈点[28]正也焉。徐图兴百废,妙语神思旋。

掩卷呼小女,吟哦示道玄。秉笔数更鼓,夜阑好耕田。

弄孙寻故里,鬓染银丝连。斜阳暖春色,蹊[29]深桃李鲜。

与子再执手[30],风满欲扣舷[31]。何当重偕老?雁字[32]写红笺[33]。

[自注]

①棋盘:棋盘厝,家母老宅,在龙岩下。

②琯前:福州前街,有家父老宅。

③桑梓:桑梓之地,父母之邦。《诗·小雅·小牟》:“淮桑与梓,必恭敬止。”

④三山:福州三山中学,日本占领时迁闽清六都。

⑤獬豸:古之神兽,又称“”,专触不直,《异物志》:“见人斗,则触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合以水旁为“”(法),水:平。《后汉书·舆服志下》:“獬豸,神羊,能辨别曲直,楚王尝获之,故以为冠。”家父尝观律师辩论公堂,随立志学法。

⑥未名:未名湖,家父当时就学北大法律系。

⑦载渴:如饥似渴,《诗经·小雅·采薇》有“载渴载饥”。

⑧暖语:语出纳兰性德《四和香》,见“红药阑边携素手,暖语浓于酒”。

⑨缓步:叠用韩缜《凤箫吟》诗意,“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⑩尔辐:《诗经·小雅·正月》有“无弃尔辅,员于尔辐”。注:“员,益也。辐,谓轮中木之直指者。下有以指,上有爪以奏毂。”

[11]莺歌:谄媚之言。

[12]立锥:喻田宅,董仲舒《限民名田疏》:“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曹冂口《六代论》:“子弟无尺寸之封,功臣无立锥之土。”

[13]契阔:《诗经·邶风·击鼓》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14]:《说文》有“,或从。羊臭也”。戎:喻边地。

[15]秦渠:银川城外有秦渠、汉渠。

[16]筵:《周礼·春官》有“司几筵下士二人”。郑玄注:“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

[17]爰:《尚书·洪范》有“土爰稼穑”,王肃注:“种之曰稼,敛之曰穑。”爰稼穑:喻劳改。

[18]:鹞类猛禽,《左传·文公十八年》:“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之逐鸟雀也。”

[19]要:约也,《论语·宪问》有“久要不忘平生之言。”

[20]悛:悔,改,《广雅·释诂三》有“悛,更也”。《国语》有“其有悛乎”。意用《离骚》:“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由未悔。”

[21]:《说文》有“,小矛也”。翰墨:庄严伟文,凶:谓语含杀机。

[22]英权:黄华,《说文》有“权,黄华木”,《尔雅·释木》有“权,黄英”。

[23]蠲:蠲免,古者无丁免役。白居易《杜陵叟》:“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

[24]畋:本义为猎,《广韵》有“畋,取禽兽也”。又通“佃”,《尚书·多方》有“今尔尚尔宅,畋尔田”。渔畋:谋生之谓也。

[25]烛静:暗用李商隐诗意,《夜雨寄北》有“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26]锦衣卫:锦衣卫士,最忠于皇上的卫兵。明太祖曾设拱卫司,洪武二年(1369年)改大内亲军都督府,十五年(1382年)设锦衣卫。卫:拱卫,红卫兵之卫。

[27]筌:捕鱼竹器。《庄子·外物篇》有“筌者所以得鱼,得鱼而忘筌”。

[28]圈点:家母曾为语文教师多年。

[29]蹊:小路,《史记·李将军列传》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秦观《望海潮》有“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30]执手:《诗经·邶风·击鼓》有“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31]扣舷:喻出航,杜甫《秋日夔府咏怀》有“东郡时题壁,南湖日扣舷”。

[32]雁字:语出李清照《一剪梅》有“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转义为雁阵之字。

[33]红笺:晚霞映空,以天为笺,见周邦彦《玉楼春》有“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

我读了,有些地方居然没读懂。把冬冬叫过来,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多古字?害得我查字典(而且好几个字字典里都没有)!原来,冬冬特别推崇杜甫,这首诗的五十韵是严格地步杜少陵长律《秋日夔府咏怀》的韵脚写的,那些古字是杜甫用的,并非儿子卖弄。《秋日夔府咏怀》一百韵,儿子步其前五十韵。除了象征金婚外,可能也有谦虚的意思,意思是学杜未得其半。我说你怎么不加个注释啊?冬冬面有难色,说:“自注自诗可不是古法。”我说:“刘楷不是注了吗?别人好懂啊!”没到一个钟点,冬冬交给我一份注释。

当年重阳节,我们参加了福建师范大学举办的庆老人节的活动。活动的内容之一就是为老年夫妇庆金婚。庆金婚的活动还是很隆重的。节前,学校组织金婚夫妇去拍婚纱照。节日的大会上,金婚夫妇胸戴红花坐在会场的最前面;会议进入庆金婚时,金婚夫妇双双对对步向主席台,在欢庆的乐曲声中,学校有关领导把镶在像框里的放大的彩色金婚照递送到每一对金婚夫妇手里,同时献上一束鲜花。会后,几十对金婚夫妇一起合影留念并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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