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踏入门的那半刻起，心理便有了准备，可是进门后所见的情景还是令昔昔与花无姬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何言安安静静地躺在病榻上，双目紧闭，一声不吭。他的手脚都已轻微腐烂，上面起着一个又一个泛红的水泡。很明显的，这是中毒的迹象。淡淡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切都宣示着他依旧是那么的风华绝代、俊逸若仙，可是在气色上却平添了几分灰土色的难看。
“难道是‘凝寒血’的毒至今未解吗？可是当时解药分明是托人传给他了……”一想到这里，昔昔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然，还在门边的昔昔望见何言闭着的眼微微张开，开始使劲地咳嗽。一直照顾着他的窃脂见了，赶忙拿来手帕，替他捂住口。然而，一股鲜红的血还是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何言皱着疏淡精致的眉头，剧烈咳嗽着，不一会儿竟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血，染红了素色的方帕。
昔昔看在眼里，心头一寒，肆虐地扑进去，竟个儿直直哭倒在何言床边。端着水盆的窃脂一见是昔昔和花无姬来了，欣喜万分。但是当看到手中端着的又是一盆子鲜血的时候，眼泪似线垂落。
“窃脂姐姐，我来吧。”昔昔说着，接过了窃脂重新递来的一块洁净的手帕，在何言额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花无姬望了眼窃脂手中端着的水盆，只见血盆中放着刚刚何言吐血时用的那方手帕，原本清澈的一盆水早已被帕上血渍染红，他的眉头皱得更难看了。“窃脂姑娘，麻烦出来下。”说着，花无姬一招手，轻轻唤出窃脂。
在门外，花无姬严肃地小声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窃脂端着水盆的双手不断颤抖，口中哪里还说得一个字？过了好半会儿，才抽噎着说道：“从昨夜到今夜，已经吐了有十来次了。只怕……”还欲再继续说下去，却被花无姬一双大手捂住了嘴，朝她示意性地点了点头，又长叹了口气。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昔昔与何言两人。千万言语，当面对生离死别的恋人时，欲说出口的话语却显得那么苍凉乏力。昔昔眼中不住的流着泪，好似绵延春水，一滴一滴跌落在何言苍白的脸上。
迷迷糊糊中，像是感觉到了这一分的熟悉，何言倏然惊醒，努力抬眼望着眼前的女子，望见的却是一片并不十分清晰的轮廓。然而他的心里却异常明白，这个女子正是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若荻……”他艰难地睁开双目，沙哑着嗓子，薄唇微蠕。这才恍惚想起，昨夜间吐血的时候，不慎把能够帮助发音的振声丸一并吐了出来，而今真成了个哑巴，他的荻儿又怎能听得到他的呼唤呢？念及至此，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昔昔却十分意外地听见了一道清澈的声音，这声音悠久而绵长，似泉水洗净世间铅华。方才那一瞬间，声音分明是从何言的唇间发出。昔昔丢下手帕，激动地一把抱住何言，握住了他的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大喜过望地对着他：“言哥哥，你能说话了！太好了，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何言也未曾料得刚刚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同样惊喜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而更加欣喜的是昔昔竟然真的跑来看自己了！
何言满怀笑意地凝视着怀中的人儿。他是多么想要看清楚些她那可爱的面容，无奈，捕捉到的却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如薄如蝉翼的双睫无力地微微抬起、又跌落，宛如振翅难飞的透明蝴蝶。
“唉，你别动，你刚刚吐了血，脸还没擦干净。”昔昔说着，将何言依旧按下。重新从盆里拿起手帕，拧干水，在他面上，细致地擦拭着。她那娴静温婉的模样竟然比平时活泼时又增添了几分贤淑、沉着。
何言默默地望着一丝不苟的昔昔，始终微笑着。依稀记得同样是这样寂静的一个夜晚，在何府中，一个人静静地在药池中沐浴疗伤，颀长的身躯竟被这个小女人偷偷看了去，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动心。
一丝并不多见的诡异笑容突然浮现在何言的精致的面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