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几何体的辅助线外用铅笔写了段亦景三个字。
手忙脚乱地擦去,妈妈在外面喊,果果,快下楼去,小景送山竹来给你了。
唐果忙噔噔噔地跑出去,刚洗了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满是清新的水果香味。
唐果和段亦景是同学,还是邻居,自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结伴上幼儿园,上小学,一直到现在上了中学。
不知道从那天开始,唐果忽然有了奇奇怪怪的心事。
莫名其妙地就会微笑,同时还脸红。
这不,段亦景送山竹过来,这是她最爱吃的果子,坚硬的果壳内,却是那么晶莹剔透的果肉。他已经剥开一个了,笑嘻嘻地递给她。
她咬着甜美的果肉,猛一抬头,看到他颊上栖满温柔的酒窝,心忽然变得很乱。
她噔噔噔爬上楼去,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他使劲挥手。
段亦景莫名其妙。
为什么长大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唐果不明白。心里有些失落的又有丝丝儿的甜蜜——甜蜜!唐果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忙忙找来镜子,看自己的脸上,玫瑰色正晕染开来。
二
这天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唐果记着笔记,也有些走神。
抬头看段亦景正望着窗外,她有些奇怪,段亦景极少出神的,不禁也望向窗外,只见红光满窗,这天的夕阳格外浓烈,如同红酒一般。她低头看到课桌上有一汪儿阳光,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托住了那缕阳光。
掌心瞬间感到一阵温暖,那汪儿阳光如盈盈的橘子汁一般,在掌心滚来滚去,颜色鲜极艳极,如此可爱如此亲近,让人错觉自己可以把夕阳留住,把时光留住。
她正看着那缕阳光发呆,不妨段亦景转过头来,看到了她掌心的阳光,微微一怔,然后对她笑了一笑。
她脸上一红,不知道在他眼里她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傻的,赶紧放下手,垂头听讲。
他的眼眸真是清亮。
放学路上,唐果和段亦景照例一起回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段亦景,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当然好,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段亦景笑眯眯地说。
唐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三
有一天上学的时候,唐果跑下楼,看见段亦景正推着一辆自行车。
“买车啦?”
“是的,果果,这样快些,你早上不是老起不来,这下你可以多睡会嘛。”
唐果的脸又是微微一红。
唐果双手紧紧握住单车后座。她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他,就如此接近,近在咫尺,只觉得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段亦景也是,骑着车带她,只觉得她很轻,可是手心里都是汗。
在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段亦景车头一偏,很快便搬正了,唐果却虽不及防,轻轻“啊”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腰。随即回过神来,赶紧松手,双颊发烫,知道自己肯定满脸通红。
段亦景微微一怔,脸上也是一红。他努力稳定心神,说:“果果,你扶好。”继续骑车。
风真是清凉,朝霞真是美。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青春洋溢的男生骑自行车,后座带着文静清秀的小女生,怎么看都是一幅美丽的画儿。
四
唐果生日,照例会请段亦景,还有一大帮同学。
他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她,满书店地走,最好还是决定买了一套语数外的他认为很好的参考书,又买了一个很精美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的封面十分的别致,是一片湛蓝的大海,海上一点小小的白帆,似乎在做着蓝蓝的远航之梦。而海上是一片淡蓝的天空,天空上一朵小小的白云,似乎正与白帆遥相辉映。
连打开的页面里,也是十分典雅纯净的蓝色。他一见就喜欢,也肯定,她也会喜欢。
回到家里,灯下,他很郑重地写着:“愿我最好的朋友,生日快乐。”
下了课段亦景很快便来到了唐果家。唐果忙来忙去地摆着碗筷。
唐妈妈做了一大桌菜,有龙虾,有辣椒炒肉,有剁椒鱼头,有冬瓜炖排骨……丰盛得很。段亦景没吃过龙虾,看着龙虾只觉新鲜。她看他的样子,说:“龙虾很好吃呢。”他只是笑,实话实说:“我没吃过。”唐果听了,便拿起一只龙虾做示范给他看,先拿起来,摇一摇,壳很容易便剥落下来,露出晶莹雪白的虾肉,她很自然地放在他碗里,抬起头,笑容明亮:“尝尝,很好吃,我最爱吃了。”
他低下头来,吃了一口,果然鲜爽嫩滑,说不出的美味。
她见他点头,很是高兴,说:“那你慢慢剥,慢慢吃,今天我妈妈做了好多呢。”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唐果又忙着帮唐妈妈收拾碗筷。唐果低头收拾碗筷。段亦景看着她,只觉得她收拾碗筷的动作干净利落。只是定定地看,几乎出神。很快桌子便清理出来,唐妈妈关了灯,点了蜡烛。
十六根蜡烛的烛光摇曳着,花样年华跳跃在其中。
她低着头,真的静静许了个愿。
段亦景看着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片云,在她雪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样子是那样的好看,禁不住又有些出神。
唐果终于睁开眼,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大家鼓起掌来,然后分蛋糕吃。
在家里,当然不敢打蛋糕仗,就这么乖乖儿的,一块一块地吃了。唐果喜欢吃巧克力,唐妈妈特意买的巧克力蛋糕,果然好吃得不行。
临走时,同学们一一在门口和唐果告别。刚刚走到院里,背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段亦景!”
他微微一怔,回过头,果然是月光里一张清秀的脸。
唐果刚刚赶下楼,有些微微的喘气,她手上拿着两个苹果,递给他说:“你路途远,又没车,拿两个苹果路上吃吧,时间也过的快些。”
然后对他一笑,转身走了。
他定定地站在当地,低头看着手上那意外的馈赠。
五
唐果回到书桌旁,心里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怔了好一会,拉开书桌,找了段亦景送的那个很精美的蓝色本子出来。
她打开第一页,用纯蓝色的钢笔端端正正地写着:“从今天开始,我要记日记了……”
段亦景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父母都睡了。
他洗漱完毕,把那两个苹果放在床头。
苹果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他舍不得吃。
直到快要十二点了,他才下决心吃掉。一口一口,清甜绵软。
只是一心一意沉浸在那种甜美之中。
月亮淡淡地照在窗台,蓝色勿忘我在窗台上轻轻摇曳。
第二天,又能见到她。
青春多好。
六
同一时间,唐果趴在窗台上,看着皎洁一轮圆月,怎么都睡不着。段亦景,你这个傻瓜。
她悄悄说了一声,又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唐果开始迷上折小小的幸运星。买了很多那样小小的和日记本一样淡蓝色的纸,纤长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折进女孩子清凉细致的心事。
然后,把这出来的精致的幸运星,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罐,藏在抽屉里。
唐果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她跑上楼的时候,看见他在楼下发呆。
有些事,不说出来,放在心里,会不会比较好。
唐果坚信,终有一天,段亦景小傻瓜会懂得唐果所有的小心思。他们会手牵着手一起幸福地走下去,直到岁月的尽头。
唐果想着想着,禁不住微笑起来。
风吹过来,携来露水的清凉气息。终有一天,唐果和段亦景都会长大,而现在,未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神秘莫测,充溢着无限美好的可能。
等有一天,他和她可以站在时间的彼岸,微笑对望,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