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那道山梁,就能望见家了。
龙刚双眼有点潮湿。
打工一年,如今却囊中羞涩,黯然神伤的龙刚只能悄然回村。去年腊味正浓时,龙刚就用唢呐把媳妇从这道山梁娶进家门,新婚的被子还来不及拆洗,两口子便跟随村里人去到不同的城里打工,两人天各一方,他们相互鼓励,相互约定,一定要趁年轻多挣点钱回家,把几十年的老房子翻盖一新。
地里的庄稼还是绿油油的,父母亲在家肯定没少操心,村里的年味看来还不是很浓,不见大红大绿,只远远地闻到一股浓浓的柏树枝熏制腊肉的味。
村子不大,变化也不大,就那么几家人,留守在村里的人非常的少,乡村那种特有的静,让人窒息,偶尔的一些鸡鸣鸭叫犬吠声,空洞,单调,久久地在山村回响。
龙刚应该算是村里有文化的人了,年轻气盛的他认为考不了大学,仍然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创造出财富,就是靠着那张高中文凭,他在所在单位成了技术骨干,他时常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回家时腰包应该鼓了,就特别的兴奋,可是,国际金融风暴却把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事先没有与家里打招呼,父亲肯定还不知自己回来了,龙刚一想起今年的状况,不能给家里惊喜,就觉得很不自在。
庄稼地边不远处就是老屋了,老屋掩映在翠竹丛中,木柱瓦房,瓦檐间堆满了金黄的落叶,落叶间几株嫩绿的不知名小草探出头来,让整个老屋焕发出让人心动的魅力,阶沿上的石磨两扇分开,湿漉漉的,家里肯定在准备过年的米豆腐了,院落干干净净,木格窗也已经重新钉上了新的胶纸,阶沿的梁上整整齐齐地挂上了熏制的腊肉和香肠,与挂着的金黄玉米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照,从这里可以看出农家的年味来。
此时龙刚父亲从屋里出来了,看上去龙刚父亲的身子显得有点单薄,穿着一件龙刚已经不穿的衣服,手里端着一盆猪食,嘬起嘴巴逗院里的那群小猪过来吃食。不成想一抬起头,见儿子已经回到院子里了,龙刚父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倒完猪食的龙刚父亲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
“龙刚,你回来了。”龙刚父亲看到龙刚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怎么回家也不打个电话?”,“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龙刚没有敢抬头看父亲。“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龙刚父亲边说边回屋里去了,儿子回来了,应该把他们的屋子好好整理一下,他们新婚门上的那个大大的红喜字还鲜艳着哩。龙刚忙跟进屋,放下背包,与父亲一起整理。
“她也要回家了。”龙刚老婆在另一个城市打工,也将于近日回家,龙刚父子间说话很少,往往是一人说,另一个人听,其意自明。
龙刚问:“村里的土地那么多都没有人种,我想老婆一回来,我们就把近家的土地包下来,这样粮食就多了。”龙刚父亲没有开腔。“然后,再买上种猪,开一家养猪场。”龙刚父亲仍然没有开腔。
种粮——养猪——卖钱,不是一样可以创业吗?
龙刚父亲望着山垭口上那棵巨大的黄葛树,遮天蔽日,滋养着山村一代又一代人,跨过那道山梁,天地无限宽广。
天边的晚霞红得似火一样,放射出万道金光,龙刚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前面光明一片,耀眼得让人眯眼。
(原载《南充晚报》2009年1月11日“北湖”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