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前妻侵扰和方芳儿子崔凯的反对后李晨曦和方芳终于获准再婚,然而就在两个人准备领取结婚证时,方芳家却又出现了状况。
1
蕊蕊还是中午11点30分来李晨曦家吃饭。
第一天见方芳阿姨没来,她没问什么。第二天见方芳阿姨没来,就问老爸方芳阿姨怎么了?怎么老没来?等到了第三天,见方芳阿姨还没来,蕊蕊就直接问老爸,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李晨曦见事情没法回避了,就跟蕊蕊说了崔凯所说的天平以及他要求给方芳一半房子产权的事情。蕊蕊听说崔凯要求把老爸的这间平房的产权分给方芳一半,当时就火了,说,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什么人品呢?动不动就想要房子,是想结婚呢还是惦记着您的财产呢?告诉您啊老爸,这房子的事情可是大事情,万一您和方芳阿姨再婚后过不了几年分开了,您可就立即损失掉一半的房产。
尽管蕊蕊的话李晨曦不是很爱听,特别是她提到自己和方芳再婚时,老是以过不了几年就会分开为判断事情的依据,为此,李晨曦不甚满意,但是他所害怕发生的事情,果真还是发生了。
嘟嘟和发发知道了崔凯的主张之后,表示把房子的产权给方芳一半他们不能答应。发发说,以前是看在方芳阿姨人不错,把老爸照顾得也很好的份儿上,他也就没说什么,再婚就再婚,可是崔凯要是真惦记上了老爸这间平房,那可就涉及了一个国家的主权问题了。
这之后李晨曦被三个孩子告知:要想和方芳阿姨再婚,李晨曦这间平房的产权要过户到他们身上,以防万一。
李晨曦得到告知后,把这个告知跟方芳说了。方芳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李晨曦也叹了口气说,是,越来愈复杂了。
得到告知的那一天,除了蕊蕊来吃午饭的时间方芳说了几句话,蕊蕊走后,方芳再没多说一句话。
天黑了,方芳说要回家。李晨曦忙问怎么不住这儿了?再说你都好几天都没来了。方芳苦笑了一下,说没心情。
转身走到门外,方芳停住了脚步。略作迟疑,她又走回了屋子,站在李晨曦身边跟李晨曦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李晨曦问她什么事儿?
方芳说,崔凯跟你提条件,要这房子一半的产权,是怕我日后没有保障。说白了吧,就是怕咱俩将来万一过不到一块儿,我今后不至于吃什么亏。而你犹豫着不答应,可能也是怕有个万一什么的,日后你吃什么亏。
李晨曦说,我没那么想。真的。
不管你这么想没这么想吧。方芳说,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房,你谁也别给,不管是我本人还是你的孩子。
李晨曦忙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一旦把这房子过户给了我和你的孩子,将来可能无家可归!
方芳说完,转身走了。
房门咚的一声把李晨曦和方芳分割出了很遥远的距离。
方芳从李晨曦家走出去立即就被包围在了夜色里,一辆公共汽车朝着她的方向驶了过来,车灯在寂静中划出两道明晃晃的线,一抖一抖地像被抚动的琴弦一样在震颤。方芳感觉自己的心就浮在了这弦上,也在随着公共汽车的前行而一颤一颤地抖动。
公共汽车很快就驶进了车站,但是方芳却没去追。并且,在她走到汽车站的时候,也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这个时候的她似乎并不急于回到家里。因为家里等待着她去面对的是和李晨曦家相同的问题,是崔凯和他那个依然倾斜着的天平。
崔捷所在的外企一般都会下班很晚,好在自己是单身贵族,对下班的早晚不怎么计较,反正每天下班后,能给她留出点时间,在睡觉之前看一眼老妈,她就觉得单位今天并没有加班。
崔捷走出写字楼后给老妈打去了电话,她原本打电话的意思是想知道老妈是否在家,要是在家,她就直接开车去看看她。可是,电话接通了她才知道,原来老妈一人,正被夜色包裹着郁郁独行。
崔捷问老妈这么晚了,怎么这么有兴致,诗人叔叔呢?
他一个人在家。方芳回复崔捷说,我这哪叫兴致,是无家可归。
崔捷问老妈怎么无家可归了呢?和崔凯吵架了?
方芳回答说,原来自己以为她和李晨曦只要彼此喜欢对方,愿意生活在一起,俩人把证儿一领,把铺盖卷儿往一起一搬就完事了。可是,现在两个家,为了那一间房子,纠结不清。这边,非要天平平衡,那边,誓死捍卫主权。
方芳问崔捷,你说,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2
崔捷找了一个下午让弟弟崔凯陪自己去一趟老爸的墓地。崔凯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崔捷看了看崔凯,没说话。
冬日的凤凰岭空旷、寂静。太阳出来之后忽然朝山峰发起进攻的一阵大风似乎是把山峦上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生机又掳去了一部分,因此,依旧回响着呜呜风声的山谷里在这一天的下午,就显得格外的萧瑟。
把车停在墓地的边缘之后,崔凯再问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来这儿?
崔捷还是没说话。她从车里下来,顶着大风很吃力地往前迈着步子。崔凯坐在车里又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姐,姐,这天儿还上山啊?咱们没走到山根儿底下,天就黑了,这山里天可黑得早,不行咱们就回去吧。你要是想爸了,等风住了,咱们再来。可是喊声刚一出汽车的窗户,正赶上一阵狂风踏着急行军的鼓点儿过来,这话送没送到崔捷的耳朵里就不敢说了。
见崔捷没停下脚步来,崔凯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也下了车。
风扫荡过的凤凰岭一片苍茫。凤凰岭脚下的那片墓地在这片苍茫中格外醒目。
姐弟俩出现在墓地时候,两只落在墓地当中避风的乌鸦听到了一阵很沉重的脚步声,随着这声音的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它们赶紧相互哇哇地招呼了两下,急促地扇动起了翅膀,躲进了凤凰岭那片高高的松树林中。
风,已经把老爸的墓清扫过了,除了几块乌鸦的粪便之外,地面、墓体、墓碑都很干净。
崔凯注视着姐姐,崔捷注视着墓碑。
为师为范,克勤克业,父崔仁杰,安寝于斯。
老爸的墓碑,黑石金字,在空寂的大山中格外醒目。
看着这块墓碑,崔捷的眼睛红了,眼泪涌满了眼眶。
姐,你别这样。崔凯赶紧上前抓住崔捷的一只胳膊,说,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你跟我说。
崔捷还是没说话,眼泪流下来的一刹那,她的身体随之也抖动了起来。
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崔凯的眼睛里,也涌满了泪水,他搂住姐姐,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你跟弟弟说。
没什么,我就是想爸爸。崔捷说。想来看看他,想跟他说说话。
旋转在山里的风又刮了回来,崔捷的头发,让风揪起来,在空中乱舞。崔凯赶紧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姐姐的身上。
爸爸,我想您。崔捷的泪,继续流着。爸爸,今天这里特别冷,不知道您那里是不是也刮着五六级的风。爸爸,我的心里很乱,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我是想说,我还记得二十二年前,您在病床上拉着我和弟弟的手,跟我们说的话,您说,您病了之后,妈妈伺候了您好几年,喂水喂饭,端屎端尿,与此同时还要带着我们姐弟俩,既当爹又当妈,一个人肩负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极其不易。您说,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替您照顾好妈妈,让她生活得幸福,快乐。您说,等将来,无论妈妈有什么心愿,我们都要尽量满足她,可是爸爸,我对不起您,您的嘱托我没完成,我没有照顾好妈妈。妈妈的心愿,我也没能力让她完成,当我知道那天半夜,妈妈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徘徊的时候,爸爸,我的心里……爸爸……我的心里……
说真的,崔凯真的不知道老妈在一个布满星星的夜空下独自行走排遣寂寞。
说真的,二十二年前,老爸拉着姐姐和自己的手,叮嘱他们将来一定要照顾好妈妈的话语,他并不时常想起。
姐姐对着老爸墓碑的哭诉,把他内心的情感给激发了起来。
于是,崔凯的眼泪也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爸爸!随着姐姐崔捷,他也朝着墓碑叫了一声。
3
为了方芳后半生的幸福,崔凯终于开出了绿灯,这让李晨曦和方芳都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喜。为了让孩子们也能分享这一好消息,李晨曦分别给嘟嘟、蕊蕊和发发打去了电话。三个孩子接完电话大概互相合计了一下,之后委托嘟嘟回复了电话。嘟嘟在电话里对崔凯的突然转变有些不敢相信,就让老爸先别盲目高兴,说不定他后面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呢。李晨曦一听嘟嘟提到阴谋诡计四个字,觉得有些过分,就说嘟嘟要注意措辞。嘟嘟说,好,我不说阴谋诡计,反正您要多加小心,特别是房子。刚才我们三个商量了,房子的事情还维持既定方案,您再婚前,先过户。
给老爸回这个电话,三个人原定让发发来办。因为发发是这个家里的唯一男孩,说话更有力度。但是发发说他实在是不方便。因为他正在他局长的办公室里。
当时发发没说假话,他的的确确就在迪博士的办公室里。
为了实施他和王晓京的计划,发发早在几天前就给迪博士打电话要去单独见面。迪博士说要看看秘书的安排,看哪天方便。
也就是在李晨曦给发发打来电话之后没几分钟,迪博士就让秘书给发发打来电话,说请他到她办公室来一趟。
发发来到迪博士的办公室,迪博士正在试衣服。她穿着件粉红色的羊绒衫,脖子上是一条淡黄色的纱巾,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裙,脚上是一双长筒的皮靴。
看看,我这样搭配,是不是得体?见发发进来,她老朋友似的,问。
发发看着她,不断地点头,说嗯,很好,漂亮。
得了,别尽捡着好听的说。迪博士不断在发发面前转着身子,并把胸挺得高高的,说,还行吗?在美国我要去参加晚宴,是要穿晚礼服的。
行,真没说假话。发发把眼睛在她胸上停留了一下,说,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局长呢。
你别老局长局长的,今后咱们之间交往,是平等的,没有局长,只有朋友。迪博士注意到了发发的目光,脸上就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今天,晚上一个企业老板请客。迪博士坐在了自己的大写字台后面,用手整理着头发,说,你给我开车行吗?
你的司机呢?发发问。
我早就不用司机了,老有个人跟着,不方便,也不自在。迪博士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客串一把司机,给你开车。发发说。
两个人商量好晚上的事情,发发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一坐下来,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大姐嘟嘟,嘟嘟通知他,晚上方芳阿姨的女儿和儿子要和咱们在饭店见见面,商量一下咱爸和方芳阿姨的婚姻大事。发发因为已经和迪博士约好了一起去参加宴会,就问嘟嘟,说,你代表了不行吗?我晚上是真有事。
又去那个大卫家吧?嘟嘟问,发发今天晚上你能不能跟大卫请个假,人家是姐弟俩都来,咱们家你不能就让我一个人去吧?这样不礼貌吧?
和方芳阿姨的两个孩子见面,嘟嘟、蕊蕊和发发显得都十分紧张。当崔捷率先把手伸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做出回应。关于这一点,崔捷好像并没有在意,她很大方地给嘟嘟、蕊蕊、发发介绍了和她一同前来的弟弟崔凯。之后笑着说以前在李叔叔和我妈再婚的事情上有些不愉快,我想经过我们刚才的握手,这一页就已经翻过去了。
见崔家姐弟如此热情和主动,嘟嘟本来想笑一下,或者也说几句跟崔捷一样很有水平的话,可是不但话说不出来,就是笑也笑不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脸绷得紧紧的,连把嘴角向上翘一下的指令都没能传导到面部神经上去。倒是发发显得老道一些,他主动地和崔捷、崔凯握了手,还相互递茶寒暄了起来。
发发和崔凯的几句寒暄,让刚才还处于紧张状态中的嘟嘟和蕊蕊缓和了下来,她俩赶紧招呼服务员点菜。一听说点菜,崔捷连忙阻拦,说是不是咱们商量完了正经事再点不迟?嘟嘟、蕊蕊和发发只好点头同意。
崔家姐弟显然是有备而来,得到了嘟嘟、蕊蕊、发发的应允,崔捷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打印成文的纸,之后说,李叔叔和我妈,两位老人能够走到一起不容易,也是个缘分。起初听说我妈要再婚,我和我弟弟也在感情上接受不了。但是现在想通了,咱们做儿女的再怎么照顾老人,再怎么对他们好,也替代不了夫妻之间的情感。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叫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中国人不是最讲究孝顺吗?什么叫孝顺?我觉得呢,顺着老人,就是孝。当然了,老人再婚,确实存在着很多问题。现在,我把这些问题归结到几点上,我说说,大姐大哥你们听听,看我这样写是不是合乎你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