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这件事情压在崔捷心头,让崔捷觉得嗓子上像是扎了一根鱼刺,咽不下吐不出。她开始觉得,这老年人再婚还真是存在着许多问题。不能团聚的问题解决了,又出现了孙丽丽的事情,并且这些事情一件紧接着一件,来的速度之快,有些让她猝不及防。
为了老妈的事情,崔捷耗费了不少脑细胞。她觉得李晨曦、孙丽丽、老妈是一个圆周上的三个点,这三个点相互牵扯甚至相互依存,要彻底地解决老妈所面临的问题,要不破坏这三个点之间的平衡,就要想出让三个人都不受到伤害的办法来。
一个字这个时候让崔捷受到了启发。这个字是安全的安。来问这个字的是小侄子唱唱。唱唱的问题是安字是什么结构的字。崔捷不是学文科的,当时回答不出来,就查了相关资料,之后告诉唱唱,说,安字应该是上下结构。上面是一间房子的屋顶,下面是一个女子。唱唱显然对房子屋顶下面为什么会有个女子产生了兴趣,就继续问崔捷,为什么房子下面是个女子而不是男子,为什么有个女子就是安,就安全、安定呢?崔捷一时语塞,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唱唱为好。说深了,说一个女人对于一个家庭的平衡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听不懂,说浅了,说为了安定,一个家庭就必须有个女子又说不明白。于是她就只好说姑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唱唱很好学,不懂就问,应该表扬,明天问问老师吧。尽管崔捷当时没能回答出唱唱的问题,但是,这个安字,却给了她一个启示。一个房子下面有一个女子,就安定了,是谁安定了呢?一定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安定了。那么,女人呢?女人要是想得到安定呢,是不是相应的,也要有一个男人和她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呢?
得到了这个启示,崔捷十分兴奋地把右手在空中一摇,打了一个很清脆的响指。响指打完之后,她跟老妈说了解决目前她和李晨曦所面临困境的办法——给孙丽丽找对象。
给她介绍对象?方芳听了问,这办法行吗?
给她介绍对象?李晨曦听了问,谁跟她提这件事才合适呢?
根据两个人提出的问题,崔捷又分别做出了回答。
孙丽丽有了对象,从心理学的角度说,她就会在心理上有了平衡感,这样,首先她就不会再跟你们闹了。另外,再从住房的问题上看,如果她有了对象,两个人来了电,她还会继续住在你们那里吗?
这是崔捷回答的老妈的问题。
至于由谁来出面跟孙丽丽提及这件事情,老妈首先不合适,李叔叔您也不合适,您两位提,都容易让孙丽丽在心理上造成逆反,我认为有一个人来办这件事最合适,这个人应该是嘟嘟。
这是崔捷回答的李晨曦的问题。
嘟嘟是在三天后的清晨接受老爸让她给老妈孙丽丽当红娘的指示或者叫作委任的。
嘟嘟住到单位办公室里之后,一般早晨都要早早地起床,因为她要赶在同事们上班之前,特别是赶在总爱赶头班车就到办公室来的贾老师到来之前把被褥收拾好,把折叠床叠起来放到那排高大的书柜后面,然后再把昨天晚上晾晒在办公室暖气、沙发扶手以及椅子靠背上的内裤、袜子、乳罩等一系列女人的小零碎儿收起来,以免影响办公室的正常工作。
这一天清晨,嘟嘟起床。李晨曦出门晨练。
嘟嘟叠被,躲开孙丽丽的李晨曦趁机给嘟嘟打去了电话。
听见手机响,嘟嘟就赶紧停住了自己叠被子的手,按了手机的接听键,问老爸这么早,有什么事。李晨曦就在电话里跟嘟嘟说了崔捷说的那个能够尽早让孙丽丽搬走的办法。嘟嘟听了,觉得办法不错,照顾了所有人的情感和面子,就是战线拉得有点长,因为搞对象这样的事情,不像是到菜市场买青菜萝卜,到那儿就拿,交钱就走,而是两个人要相处,要在一起培养感情,这个过程几个月的有,几年的也有。李晨曦听了嘟嘟的话,叹了口气,说,这个我都想了,不过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两个人在电话里说着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嘟嘟以为是贾老师进来了,就隔着一排书柜对贾老师喊,说,贾老师,实在对不起,我刚起床我爸就来了电话,您看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收拾,您先委屈一下,我马上就收拾好。嘟嘟对外面喊完话,不见回应,就赶紧举着电话从书柜后面出来看,办公室里不见贾老师,却见孙处提着一袋子麦当劳站在面前。
看着孙处请自己吃早餐的手势,嘟嘟无可奈何。有心轰孙处拿着早餐出去却又不敢,于是赶紧赔着笑脸,说:孙处,麻烦您了,不知道这份早餐多少钱?嘟嘟知道孙处绝不会把早餐拿走,就赶紧拿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往外掏钱包:多少?孙处,我给您钱。
孙处没看嘟嘟攥着钱包的手,他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嘟嘟的一个乳罩,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之后又放在嘴上亲了一下,说:我把这个拿走了,就算你给了我早餐钱,以后,我每天给你送早餐,你每天给我一个这个。说罢,孙处拉开上衣的拉链,将乳罩塞进自己的怀里,快步走出办公室。
孙处的举动,让嘟嘟十分难堪,感到无地自容的她脸腾的一下涨红了,如果不是为了房子,她真想把塑料袋儿一股脑儿地拽在他的脸上,但是她还是将自己的火气压了压,提起塑料袋儿,高声叫着孙处追了出去。
嘟嘟提着早餐从教学区跑出来,在家属宿舍楼前才追上了骑着自行车的孙处。由于马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同事,嘟嘟没敢把身子和孙处靠得很近,也没敢把内心的不快表现出来。她远远地将塑料袋递过去,示意让孙处拿走,见孙处不接,就索性把塑料袋往他车筐里一放,转身就走。孙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把自行车一支,嬉皮笑脸地追上嘟嘟,一把将嘟嘟的胳膊攥住,说了句嘟嘟你看你怎么这样儿啊,跟我你客气什么呀,就把塑料袋塞进了嘟嘟的怀里,之后又把双手放在嘟嘟的肩膀上揉了揉,把她的身子往回一转,一面推一面说,快回去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过往的同事都向他俩投来好奇的目光,嘟嘟刚才坚定不移地追出来,决计要把早餐还给孙处的决心开始动摇了。她无可奈何地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了孙处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将头低下来,开始默默地往回走。由于刚才正在气头上,加之追赶的脚步迈得急了些,嘟嘟的内衣都让汗水湿透了,往回走了几步,一阵风恰好踢着地上的枯叶,淘气的孩子一般从嘟嘟身边呼啸而过,嘟嘟不禁浑身一紧打了一个寒战,越发地感到身上冰凉了起来。
或许就是浑身冰凉的缘故,嘟嘟抬腿迈向办公室楼梯的那一刻,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下楼跑了一趟,甚至自己的怀里还抱着孙处给她买的早餐。
楼道里的嚷嚷声牵动着嘟嘟某一根处于休眠状态的神经,这根神经让她的心头震颤了一下,继而听清楚了嚷嚷人的声音很熟悉,像是自己办公室的贾老师、李老师、王老师还有冯老师,所说的内容全部都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还像是办公室吗?还能办公吗?轰然一下,嘟嘟脑子里所有的神经就都被唤醒了,她猛然记起了自己跑下楼去的原因,记起了怀里还抱着一塑料袋早餐,记起了办公室自己晾晒了满屋子的内衣。
扔掉塑料袋后,嘟嘟奋力跑上楼去,办公室的门口,她看见了贾老师、李老师、王老师和冯老师,再跑近,她看清了他们各个脸上都显露出来的不满及愤懑。在众位老师不屑和鄙夷目光的注视下,嘟嘟跑进了办公室,晾晒在暖气、沙发以及各位老师椅子靠背上的乳罩、内裤、背心和袜子立即让嘟嘟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这个时候,老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想问问嘟嘟:考虑好了吗?给你妈妈介绍对象的任务能完成吗?
4
主意已定,为了尽快给孙丽丽找到对象,方芳除了自己开始搜寻身边的,认识与不认识的中老年单身男士之外,还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们都发去了短信,让他们赶紧帮着寻找,短信上除了孙丽丽的个人资料之外,她还附上了条件:对方一定要有独立住房。这些亲朋好友也很给力,没过多久,便纷纷地给了回复。方芳把回复中的单身男士做了推敲,最后选定了三位,并首先把这三位的资料拿给了李晨曦,让他过过目,帮着把把关。李晨曦把这三个人的个人资料拿在手上,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最后没有表情地摇摇头,一个不剩地将他们统统给pass掉。
方芳问他为什么?
李晨曦摇头说,不合适。
你说说为什么不合适?方芳不屑,问。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李晨曦回答说,他开始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急躁。
你总得有点理由吧?方芳也有些急,再问。
理由?还用说吗?李晨曦一脸的不屑,指点着三个男人的相片,说,你看看,你看看,有一个像样儿的吗?
跟李晨曦把对话进行到这里,从李晨曦的表情和对待三个男士的态度上,方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揣测,虽然李晨曦和孙丽丽已经离了婚,表面上看,两个人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但是李晨曦一定是觉得除了自己之外,任何男人都不能取代他当孙丽丽的丈夫。关于这个揣测,她是这么推理认证的——在她的感觉上,这三个男人,从资料上看,两个相比起李晨曦来说,条件要差一些,李晨曦在看这两个人时,是一脸的不屑。三个男人中的另一个,从资料上看,相比起李晨曦来说,条件要比李晨曦高一些,且人长得也很帅气,李晨曦在看这个人时,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嫉妒的成分。至于这个揣测的推理认证,方芳还有另一点可以作为佐证。这个佐证说来似乎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方芳从电视上常看的动物节目里,雄性动物常常对来犯的其他雄性大打出手,驱之而后快的领地意识、占有欲望中分析出,李晨曦作为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女人,心里仍然留存着那股潜在的雄性占有欲。
感觉到了这一点,方芳觉得自己也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潜在的感情。于是方芳干脆就绕过了李晨曦,直接拿着这三个男士的材料找到了嘟嘟,并安排嘟嘟带领孙丽丽和他们一一见面。
虽然是把任务交代给了嘟嘟,但是方芳的幕后工作仍然十分繁重。因为嘟嘟要带孙丽丽见的第一位男士是一个退休的律师,因此,方芳就把会面地点安排在了距离这个前律师家不远的一家茶楼。因为,她觉得茶楼很高雅,做过律师的男士会觉得更习惯,也会让他感觉安排会面的人很有品位,从而首先在心理上征服这个男士。而为了找到这家茶楼,方芳却在这个男士家附近转悠了好几圈儿。按她自己的话说,回家后倒在床上就不愿意动换了。
在方芳的安排下,嘟嘟带孙丽丽在茶楼里跟这位前律师见了面。三个人刚刚坐好,前律师就问孙丽丽那天是不是你给我来的电话吧?孙丽丽莫名其妙,摇头说自己从未给他去过电话。前律师就说,我听你的声音也不像那天来电话的人,并且还说那天那个女士的声音太有磁性了,他是被这个声音吸引了今天才过来会面的。说完,就撇开了坐在对面的孙丽丽,和坐在侧面、准备寒暄几句之后赶紧离去的嘟嘟聊了起来。问她多大年龄,做什么工作,单身多久了,对未来对象的期待是什么,了解不了解律师这个行业,喜欢不喜欢律师这个职业。坐在前律师对面的孙丽丽见他就差问出你是不是愿意找个律师做伴侣来了,于是实在忍无可忍,只得拉着嘟嘟中途退场。
第二位是一个大学教授,南方人,跟孙丽丽谈话时,考察起了孙丽丽南方菜制作的水平,最后以孙丽丽南方菜一窍不通为由,起身告辞。
两个没有谈成,嘟嘟就让孙丽丽从自身上找找原因。孙丽丽觉得可能是自己打扮得还不够妖艳,身上没有喷香水的缘故,于是在跟第三个男人会面之前,大胆改革,不止花枝招展,并且大胆地穿上了V字装,袒胸露怀,以至于让李晨曦都不敢直视。
第三个男人是一个靠出租房子生活的房主。两个人没交谈几句男方就把话题转移到房子上来,听说李晨曦给了孙丽丽一套房子,这个人的眼睛里立即就放出了亮光,他赶紧给孙丽丽留了电话号码,说如果她想买房子或出租房子可以找他,并且给孙丽丽规划出了那套一居室的改造和出租计划:一居室的客厅和卧室分别能隔出几张床位,几张床位当中,靠窗户的那张床比离窗户远的那张床每个月的收入要多。但是,当他得知这套房子的所有人不是孙丽丽,并且,现在这套房子还被儿子占用着,就推说自己还有事,没付茶钱,只身离开。
和三个男人见了面,可是孙丽丽却一个都没谈成,这让方芳多少有些气馁。不过,这几次和男人的约见,倒激起了孙丽丽谈对象的兴趣。于是,她开始在网上聊天,并且在好几家征婚网站上花钱进行了登记注册。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一个叫闲云随风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孙丽丽看中了这个男人首先是他和李晨曦一样,有着知识分子柔软的外表,其次,他虽是离婚,但是没有孩子,没有负担。再有这个人很孝顺,据他自己说,父亲去世后,他便把母亲接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生活。正因为这个闲云随风和母亲一起生活,所以,每次见面他都以自己家有老母亲在不方便为由,要求去孙丽丽家。孙丽丽为了能够和这个心仪的男人约会,每每都是让李晨曦回避。
见孙丽丽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却没有独立的住房,连两个人约会都要李晨曦回避腾地方,这让方芳感觉到,孙丽丽从这个家里搬出去的时间更加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