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曦出了医院，他和方芳买菜做饭、做饭吃饭，收拾这收拾那，一晃就到了晚上。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10点了，李晨曦跟方芳说你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方芳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把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没动。李晨曦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你没事吧？方芳不说话。见方芳不说话，李晨曦就座到了方芳的身边，问她怎么了？想儿子了？想孙子了？方芳说不是，没有。李晨曦用胳膊搂住了方芳的肩，问那你这是怎么了？方芳说，一到了这个时候，一听你说让我睡觉，我心里就忽然开始哆嗦。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晨曦听了方芳的话，就开始用手在她的后背上抚摸。我知道你是让过去的事情给吓怕了，李晨曦把脸贴在方芳的脸上说，放心吧，孩子们再不会来打搅咱们的团聚了。并且，从今往后，咱们再不会因为房子的问题不能生活在一起了。尽管李晨曦这么安慰着方芳，但是方芳还是没动，她说你上次也是这么劝我的，可是刚劝完，话音还没落地，怎么样？蕊蕊就突然敲门回家了。李晨曦说，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是现在。那个时候，孩子们不是个人都有个人的状况吗，现在怎么样？一个个的都有了归宿，都走上了正轨，你看嘟嘟，和老王俩人过得和和睦睦的，发发和小霞，俩人也恩恩爱爱的，冯立冬和蕊蕊，和好如初了，你说，他们谁还有什么理由再来打搅咱们呢？
李晨曦的话刚刚说完，方芳正要站起身来脱衣睡觉，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李晨曦和方芳朝门外喊的同时都惊恐地瞪着眼睛，他们迅速地相互对视了一下。
两个人的心都开始了惶恐的狂跳……
3
李晨曦听到敲门声第一个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谁！他站起来后朝外喊了一声。
老爸，我，嘟嘟。门外，传来了嘟嘟的应答声。
听见嘟嘟的回答，李晨曦又赶紧看了方芳一眼，方芳一面用脚在地上寻找着拖鞋，一面示意让李晨曦快去开门。
李晨曦看到了方芳的示意，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慌忙地跑向了房门。怎么了嘟嘟，出什么事了？开门的同时，他紧张疑惑地问嘟嘟，并连声说了快进来，快进来！
嘟嘟进门说没事。
李晨曦站在她的对面，问没事？
嘟嘟说嗯，没事。
李晨曦便更加疑惑了，再问真的没事？
嘟嘟说真的没事，我是来看看您。说罢就朝外面嚷了一嗓子，说你们都进来吧。随着她的喊声，蕊蕊和发发也都从楼道里现身出来，走进了房间。
李晨曦看见自己的孩子们都来了，并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就问你们这是
嘟嘟、蕊蕊和发发看到了老爸脸上写满了的惊奇、惶恐、疑惑就都笑了。
嘟嘟说，嗯效果不错，我们终于又看见了您的这种表情。
蕊蕊说，嗯我们就想看您的这种表情。
李晨曦越来越糊涂了，他一个个地把嘟嘟、蕊蕊和发发的脸盯着看了一遍，依旧很惶惑地问你们真的没事？
方芳找到了拖鞋，赶紧走了过来，也轮番地把三个孩子看了一遍，确认了他们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之后便轻松了下来，她让孩子们坐到沙发上，并且要到厨房去给他们烧水沏茶。嘟嘟赶紧拦住了方芳，说阿姨，我们白天不是没时间接我爸出院嘛，所以晚上我们来看看你们，所以，您不用忙，我们待不久，看看就走。
李晨曦像是才反应过来，说来看看？有你们这个时间来看看的吗？莫名其妙，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蕊蕊说，老爸，我们就是要这种效果，知道吗？我们就是要再看看您的这种表情，知道吗？
李晨曦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嘟嘟见老爸有些生气，就搀住了老爸的一只胳膊，说，老爸，选这样一个时间来看您，是我的主意。我、蕊蕊还有我妈，那时候轮番地来打搅您和方芳阿姨的团聚，都是在这个时间，都是在您和方芳阿姨准备睡觉的时候，所以，所以，怎么说呢，换个角度说吧，那个时候，我们的确很无奈，很无助，当您用那种混合着惊奇、惶恐、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们的时候，当您把我们接进屋子里来的时候，我们当时感到的是幸福，是依靠。
蕊蕊搀住了李晨曦的另一只胳膊说所以我们特别怀念您的这种表情和眼神儿。特别想听您跟我们说，孩子，快进来，快进来！
嘟嘟和蕊蕊的话，把李晨曦的思绪拉回到了以往的那些场景当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嘟嘟、蕊蕊在夜色下沮丧地站在门口的情形。他仿佛又听到了嘟嘟在打给他的电话里的抽泣声，仿佛又听到了蕊蕊一面敲门一面颤抖着喊老爸的声音。想到这些，李晨曦的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浪涛，他的眼睛在一瞬间便开始有些湿润了。他伸手把嘟嘟和蕊蕊的手攥在了手里，之后不由自主地就又说出了那句话：孩子，快进来，快进来！
大家都坐吧。方芳见李晨曦、嘟嘟和蕊蕊三个人都有些激动，就想把话题岔开，她开始跟发发聊天，问他和小霞最近可好？发发说不错，两个人挺好的，说小霞老是催着他结婚呢。
发发的话，蕊蕊听到了，她走过来问发发你真的要跟她结婚？
发发说，嗯。小霞都催了我好几次了，说她要是老这么不明不白地在他这儿住着，恐怕她的父母该不答应了。
蕊蕊问她行吗？你不是说有一次你俩去公园看见一块石头上刻着杜甫的诗，她问你杜甫是谁吗？
发发说是，她当时是不知道杜甫是谁。
蕊蕊说，她连杜甫都不知道是谁，你俩将来能有共同语言吗？
发发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我现在觉得，有没有共同语言其实并不在于文化多少，也并不在于她知不知道杜甫和知不知道明星，在于她真不真心对你，就像老爸告诉我的，在于她愿不愿意在一辆豪华轿车坏了之后和你一起搭乘公共汽车。
蕊蕊还是不放心，问发发小霞跟个小市民似的都有什么优点？
发发说优点就是勤俭，优点就是本色。这么跟你说吧，她的优点就是你把你挣的钱交给她你会放心。
蕊蕊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这也叫优点？告诉你说啊发发，你要是跟她结了婚，可不许把钱都交给她啊，听见了没有？
发发问蕊蕊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把钱交给她？
蕊蕊说当然不能交给她了。
发发问她为什么不能。
蕊蕊说不为什么，就是不能！
嘟嘟见两个人就小霞说起来没完没了了，就说咱们到老爸这儿来，是看老爸来的，所以，问题就不争论了。说完，就对老爸说，我们这次来还有个事情想跟您商量。
李晨曦问嘟嘟什么事？
嘟嘟说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和方芳阿姨复婚，说您去办手续的时候，我们也跟您一起去。
李晨曦问你们？你、发发，还有蕊蕊？
嘟嘟说对，老爸您看现在买东西讲究团购，上网聊天讲究入群，咱们结婚我看就来他一个集体登记，老爸您说好不好？咱们老李家人组织一个李家军，您和方芳阿姨带队，我和老王随后，蕊蕊和冯立冬紧跟，发发和小霞断后，咱们浩浩荡荡地开进西城民政办公大厅，您看好不好？
李晨曦说那样，咱们家可就成了一道风景线了！
方芳听了，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好，这道风景线比什么都好，晨曦，我看就这么定了。
李晨曦和孩子们把登记的时间定在了18号，他说第一日期好记，第二日期吉利。定好时间之后，他又给嘟嘟和发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他俩在结婚登记前，给前夫和前妻打个电话，告知一下自己准备再婚的事情。嘟嘟和发发不解，问老爸有这个必要吗？李晨曦说有，因为你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所以一定要打个电话过去，以示尊重。
商量好了集体办理登记的事宜之后已经很晚了。孩子们走后李晨曦的睡意全无，因为刚才那道风景线还在他的心里萦绕着，盘旋着。他让方芳先躺下，自己便来到了电脑前。打开电脑他想写点什么，可是一时思绪很乱，理不清楚，因此把手放在键盘上，动了几下手指，可是却没敲出几个像样儿的文字。于是他索性关了文档，点开了QQ，来到了北国之春的群里。
或许是应为时间过晚的缘故，刚上来的时候，群里一片寂静。翻开聊天记录，里面的不少诗文也是上午或是下午网友们留下来的。他试着把大家好，都睡了吗几个字敲到电脑上，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应。李晨曦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于是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准备退出网络，关掉电脑。把鼠标移到北国之春的界面上要点角上的那个叉子时，一个私聊信息就跳了出来。
23：39：44有张有弛
你好。
23：40：01晨枫轻拂
你好。
23：40：04有张有弛
男？女？
23：40：06晨枫轻拂
男。
23：40：10有张有弛
我不信，晨枫轻拂，一看你就是个女的，请问芳龄多少？
23：40：15晨枫轻拂
我65岁，但是我的确是个男的，信不信由你。
23：20：19有张有弛
我断定你肯定是个女的。
23：40：22晨枫轻拂
何以见得？
23：40：28有张有弛
一般女的在个人信息栏里都不爱填写个人信息资料。这样，咱们以诚相待，我先把照片发给你，你看了之后，再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过来看看好不好？
有张有弛说完，没等李晨曦回答，就把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看到照片的一瞬，李晨曦惊呆了。
4
午夜12点的时候一辆警车开到了李晨曦家楼下。
孙丽丽和派出所的那个警察小跑着上了楼，来到李晨曦的电脑前，孙丽丽喘着粗气只把有张有弛的照片看了一眼就很肯定地告诉警察说，是他，就是他，当初他给我发的照片也是这张。
你的呢？
你的呢？
能发过来看看吗？
有张有弛的话不断地跳到屏幕上，他不断地催促李晨曦把照片发给他。
李晨曦指着有张有弛的话，问警察自己该怎么办？
警察说你让我想想。
几秒钟之后，警察有了计划。他很果断地把方芳请了过来，他让穿着睡衣的方芳把头发梳理一下坐到电脑前面，并指示她打开QQ的视频。
方芳说她从来就没有用过这玩意，怕弄不好让对方看出破绽。
警察说，没关系，这玩意儿跟两个人面对面聊天没什么区别，你一用就会。只要你镇定就行。
警察帮方芳点开了视频，之后便和李晨曦、孙丽丽躲到了卧室。
有张有弛立即接受了方芳的请求，开通了视频。
啊，我说什么来着，跟你说，一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女的。有张有弛说。
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聊天高手了？方芳回答。
不敢不敢，偶尔为之，偶尔为之。你看着不像是65岁的。有张有弛说。
谢谢。方芳很客气地回答。
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有张有弛问。
请问。方芳说。
你是单身吗？有张有弛问。
嗯，是。方芳回答。丈夫二十年前去世了。
可怜天涯沦落人。我妻子也是二十年前去世的。你现在一个人过吗？有张有弛问方芳。
嗯是一个人，很孤独啊。方芳故作可怜地回答。
我以前也是一个人。有张有弛说。
那现在呢？找到人了？方芳似乎是很在意地问。
不是。是前不久，我老爸去世了，我就把我妈接到了我家。有张有弛解释说。
这样啊，你可真是个孝子。方芳如释重负般地回应对方。
哪里，孝子谈不上。对了，你新入群的吧？
嗯。
咱们群里周末要组织去卡拉ok，一起去吧？
我不喜欢唱歌，喜欢安静，所以，不想去。
哦，是这样，喜欢安静好，那哪天咱俩单独见见？我请你吃饭？
嗯，单独见见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让我想想，好吗？
听到这里，躲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孙丽丽咬牙切齿地说，当初这王八蛋叫闲云随风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跟我套瓷的。李晨曦侧耳听了听电脑前方芳和有张有弛的会话，问警察怎么办？抓不抓？警察示意李晨曦小声点儿，说别急，先稳住了，回到所里我先跟领导汇报，之后再做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