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听了老妈老是把骚货俩字挂在嘴上,就说,妈,您别老是骚货骚货的,多难听啊。
孙丽丽说,难听我也得这么叫她,她本来就是骚货,没皮没脸的,还没怎么着呢,就送上门儿来了,就睡到男人的床上来了。啊——呸!
狠狠地呸了一口之后,孙丽丽就问嘟嘟、蕊蕊和发发,说,你们三个谁先住到你老爸那儿去?
见老妈问自己,三个孩子都低下了头不言语。
孙丽丽见到关键时刻几个人都不说话,就又要发火儿,刚想骂他们几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把自己的火气压了压,她点了嘟嘟的名儿,问她,嘟嘟,你怎么样?
嘟嘟听老妈点到了她的名字,就说自己有困难。
孙丽丽问她有什么困难。
嘟嘟说,自己住到办公室其主要目的是要尽快让单位给她解决房子问题,如果她住到老爸家,单位会认为她自己能解决住房问题,她的住房申请就白写了。
孙丽丽看了嘟嘟一眼,继续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火气,转过脸去再问蕊蕊,说,蕊蕊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蕊蕊因为正跟白景轩如胶似漆般地黏糊着,因此说自己也有困难,恐怕住到老爸家,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孙丽丽强压着的怒火,再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问发发了,她知道发发身边有好几个女人,让他住到李晨曦那儿,他也会以各种理由推托,于是就狠狠地骂了三个孩子一句狗屁不懂的混蛋玩意儿,之后,转身离开。
见老妈怒气冲冲地走了,嘟嘟、蕊蕊和发发在原地都愣住了,谁也没有开口再说话。直到白景轩给蕊蕊打来电话,这个沉默的局面才被打破。
蕊蕊接了白景轩电话,跟嘟嘟和发发说了声有事就走了。
嘟嘟见蕊蕊走了,跟发发说咱俩也都回去上班吧。
发发往老妈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问嘟嘟,老妈那儿……
嘟嘟说没事,待会儿老妈平静了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妈也的确是为了咱们。
听嘟嘟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发发立即就想起了老妈刚才在老爸家,在坐到地上哭闹之前,脸上由凶狠忽然转变为抑郁的表情。于是,他就说,大姐,你先别走,我还有件事儿跟你说。
4
发发留住大姐嘟嘟,跟她说了自己刚才看到的老妈眼泪掉下来一瞬间面部表情的变化。之后跟大姐说,我觉得老妈的表情里面有内涵。
嘟嘟因为没见到老妈掉眼泪时候那个表情的变化,就问发发,说,什么内涵?
我觉得,发发寻找着最恰当的词句,说,我觉得老妈当时最大的内涵是失望,或者说是失落。
嘟嘟还是不知道发发究竟说的是什么,就问,怎么失望或失落?
老爸把碗砸到地上之前,老妈脸上是一脸的凶狠,待到老爸砸了碗,老妈脸上立即就转变为了阴郁,并且,阴郁得让人可怜。发发对嘟嘟说,这一变化,你不觉得说明了什么吗?
嘟嘟摇头表示自己回答不了。
失望,或是失落啊!发发提示嘟嘟说,你想想,是不是?
嘟嘟不语。
发发见嘟嘟不语,继续提示嘟嘟,说,对老爸的失望。提示完,就再问嘟嘟,说,你想想,设身处地地想想,老妈为什么失望?为什么要对老爸失望?
嘟嘟张张嘴,但欲言又止。
发发说,我再问你,老妈在知道了老爸找到女朋友之后,为什么频繁地跟老爸找茬儿,不断地找上门去闹?
嘟嘟似乎是明白了发发要表达的意思了,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就问发发,说,你是说,老妈对老爸失望?
发发点头说,嗯。
那么,老妈失望之前就应该是希望。嘟嘟问。
发发继续点头,说,对,是希望,是对老爸的希望。之后反问嘟嘟,你说,老妈对老爸的这希望应该是什么?
她还爱着老爸!嘟嘟说。
她想跟老爸复婚!发发见大姐终于明白了,就把手攥成拳头,在空中使劲儿晃了晃,说。
正在发发兴奋地晃着拳头的时候,大卫又给发发打来了电话。发发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按了拒接键。嘟嘟没有注意到发发的动作,她跟着发发挥动着的拳头也兴奋了起来。于是,她问发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发发说当然是你出面跟老妈谈谈了。
听了发发的话,嘟嘟似乎觉得有些欠妥,她害怕跟老妈一谈,问她是不是还爱着老爸,想跟老爸复婚,老妈会碍于面子予以否认,如果她一否认,事情反而倒不好办了。
发发则认为,既然老妈都撕破了脸皮,倒在地上跟老爸折腾,那么她就绝不会再碍于什么情面了。
嘟嘟觉得发发言之有理,于是就立即拨通了老妈的电话。让嘟嘟没想到的是,嘟嘟还没开口问老妈是不是还爱着老爸,是不是还想和老爸复婚,孙丽丽就先哭着说,嘟嘟啊嘟嘟,你是咱们家的老大,老妈平时最疼的就是你,老妈平时有什么心思都会对你说,老妈平时有什么心思你也都能猜得出来,你现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你是真的就愿意我和你爸就这么永远地分下去吗?
发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到QQ上,大卫第一时间上来跟他说话,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她的短信。发发还是置之不理。之后,发发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怎样让老爸和老妈重归于好的事情,因为他和嘟嘟分手的时候,跟嘟嘟保证过,说,这件事情就包在他的身上。
正在他考虑着怎么才能突破老爸这道防线,让他和老妈复婚,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发发见来电显示是王晓京的,就不好意思地把听筒拿起来说,老大,实在抱歉,那个计划我还没行动呢,我这就实施,跟她联系。可是王晓京却没提计划的事情,而是说你的一个快递寄到我这儿来了,我给你代签了,你过来取吧。
快递是小霞寄来的,里面是一件毛衣。那天他把小霞带回家之后,小霞见他的毛衣袖子短一截儿,就让他脱下来,说回家帮着他找找合适颜色的毛线,接长一点,这样以后冬天手腕子就不会冷了。打开毛衣,看了看接好了的毛衣袖子,发发便给小霞打去了电话,可是,小霞却不接。于是发发只好来到了网上,给小霞留言,说毛衣收到了,谢谢,不是说好了你来的时候给我带过来吗,怎么用快递了呢?再有,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没想到话一发上去,小霞的头像居然亮了,不一会就见小霞把文字敲上来,说,毛衣收到了就好。并说,我不再想到你那儿去了,所以就叫快递给你递了过去。发发见小霞说不想再到自己这儿来了,就问为什么?小霞没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不为什么,多保重吧。
结束了和小霞的对话,发发重新把思绪又都集中在了老爸和老妈的身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霞跟自己断绝来往事情的作梗,发发的精神怎么也集中不了,老是想着小霞说的那句不为什么,多保重吧。不为什么?发发不断地问着自己,她到底为什么呢?
嘟嘟回到办公室之后也没了心思办公,她也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老妈的那个失望得到补偿,让老妈和老爸破镜重圆。可是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她就想到了妹妹蕊蕊,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之后再听听她有什么高招儿。
蕊蕊接到白景轩的电话就离开了老妈、嘟嘟和发发。听白景轩说有事求她,蕊蕊就问什么事,还用三番五次,小鬼儿叫门似的催。白景轩说有点纸,浪费了可惜,能不能到你原来工作的印刷厂给裁一下?蕊蕊说那好说,你开车过来吧。这样,两个人就开车来到了蕊蕊先前工作过的印刷厂,车还在路上的时候,蕊蕊还给一个车间主任打了电话。
到印刷厂后,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四十几岁、脸色黝黑、有点谢顶的男人。蕊蕊上前给白景轩介绍,说这是我们车间主任。
白景轩赶紧上前把手递给了车间主任,并一副谦恭的样子说麻烦您了。
车间主任并没有伸出手来和白景轩握,只是用叼着烟的嘴朝他努了努,乜斜起眼睛来问蕊蕊,这人谁呀?
蕊蕊说,这是白老板,我现在在他的公司打工。
车间主任像是审视犯人一样把白景轩从头到脚照看了一遍,之后把烟屁噗的一口给吐了,转过头来对蕊蕊说:叫他把纸放到车上。等白景轩把纸在推车上码好,车间主任左手拉住蕊蕊的胳膊,右手推起了推车,对欲随行的白景轩说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就和蕊蕊走进了印刷厂那面黑洞洞的大门。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才从里面走出来。前面是蕊蕊,后面是推着车的车间主任。前面的蕊蕊低着头,样子很疲惫,后面的车间主任依旧叼着烟,原本黝黑的脑门上似乎比刚才又增加了一层灰暗。
坐在车里的白景轩把眼睛放在两个人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白景轩注意到了蕊蕊的头发有些乱,走到车的近前,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神有点散,有点漂移。而车间主任把嘴里的烟头朝他吐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则明显地埋藏着敌意。
蕊蕊没管推车上的纸,直接开门上了车。白景轩也没有下车。车间主任像处理一车垃圾似的,把纸往地上一倒,之后撤出推车来,用脚狠狠地把车踹到了墙角,转身又走回了那扇黑洞洞的大门里。白景轩转过脸去,用眼睛再次审视着蕊蕊的头发和脸。蕊蕊注意到了,便有一点尴尬,伸出右手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白景轩猛地一把拉过蕊蕊,不由分说便把她的上衣给撕开了。猝不及防的蕊蕊先是一惊,之后一面喊着一面维护着自己的胸。白景轩就更加疯狂了,三把两把就突破了蕊蕊所有的防线,然后把鼻子贴在了她的胸上,像狗一样嗅了起来。一股黏在蕊蕊胸上的烟味一瞬间叫白景轩心中的血液燃烧了起来,他一把把蕊蕊推开,将衣服往她脸上一摔,吼道:臭婊子,你给我下车,滚!
5
孙丽丽折腾够了离开了李晨曦家之后,李晨曦赶紧出来去追赶方芳。来到方芳家楼下后,李晨曦还是没敢直接上楼。上次方芳从他家跑出来是因为遇到前妻的殴打并被她泼洒了一身垃圾,这次跑回家来又是因为前妻胡闹,因此李晨曦觉得自己既无法面对方芳的儿子崔凯,又无法面对方芳。因此,他还是在楼下给方芳拨去了电话。还好,这次的电话是方芳自己接的。
对不起,方芳,李晨曦首先跟方芳道歉,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除了道歉,也只有道歉。
方芳先是没说话,听着李晨曦在电话里又连续说了几遍对不起,请她原谅之类的话后,才清了清嗓子,说,没事,这事也不赖你,你先回去吧。
李晨曦听方芳在电话里回复得如此冷静,就有些恐慌,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对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失去了信心,于是就请求方芳下楼,他俩到附近的公园走走。方芳则说,不想去,我实在是没心情了。
李晨曦不罢休,就又请求方芳跟着他回家。
方芳还是平淡地重复了刚才的话:不想去,我实在是没心情了。
发发尽管是大包大揽,说说服老爸和老妈和好的工作他包了,但是几天过去了,他却没能想出好办法来。嘟嘟知道了,说自己这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说不如这样,咱们和蕊蕊一起开个会,集思广益,没准儿就能碰出好办法来。
开会的时候,蕊蕊人倒是来了,可是却心不在焉。她手里攥着手机,不停地给白景轩发短信。可是和前几天一样,她发出去的短信如泥牛入海杳无消息。蕊蕊于是开始后悔,她不该把白景轩带到印刷厂去,更不该让两个男人短兵相接。因为,在去工厂之前,她就知道,她控制不了自己,她阻止不了自己,一旦自己的眼睛遇上车间主任那磁性的目光,她就会浑身战栗,就会立即融化。
由于蕊蕊的心思都在白景轩身上,因此会议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发发在会议的最后说,那就只能按照他自己的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去办了。
晚上,发发买上老爸平时喝酒时爱吃的猪头肉、炸麻雀、素什锦等下酒菜来到了老爸家。
按照发发的设计,他要先跟老爸喝酒,等酒过三巡,老爸喝得热血沸腾,顺着脖子流汗的时候,他再把老妈有和他复婚的想法,他们做子女的有让两位老人重归于好的愿望说出来。因为,李晨曦是诗人,诗人的形象,在发发的心目中就是李白,豪饮,并且豪情、豪爽。待老爸的胸怀大开,诗兴大发,发发觉得自己的计划就有望实现。
因为方芳的离开,本身还处于抑郁中的李晨曦接过发发递过来的酒就连干了三杯。在给老爸斟第四杯酒的时候,发发见老爸的脸涨红了,衣服扣子也解开了,就试着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听发发述说了孙丽丽想复婚的事,李晨曦端起酒杯来,一口就把酒给干了。不过,他如此豪爽的动作过后,发发却没有看到预想当中的诗人式的襟怀大开,相反,放下酒杯的李晨曦表现得却极其冷漠。他说这几十年,他已经受够了孙丽丽的监控、跟踪、猜疑。自己再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日子了。并且说自己和方芳的再婚决心已定,任什么也不会改变。不过说到孙丽丽,李晨曦倒是觉得她想要重新分配房产也有道理,因为他知道她在父母家生活质量很差,行动坐卧多有不便,因此,李晨曦跟发发说,他会尽力帮助她的。
喝过酒的几天后,发发又收到了一封快递。打开来看,是一个一居室的房本,产权人是他们姐弟三个。再看,信封里面还有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把纸拿出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说自己已经将原来的两居室换成了两处住房,这套一居室的产权人是嘟嘟、蕊蕊和发发,但是房子让孙丽丽居住。纸的末尾是一首诗:
孩子
请不要把我的酒杯斟满
我的路远呢
翻过这座山
还在河的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