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珠光宝气,娇香旖旎,十几位美人分别侍立在玥阴的左右,她们全是玥阴的寝奴,每日由玥阴亲自指定侍寝的人选,倘若被选中的人因为任何原因无法侍寝的话,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玥阴是从来不姑息身边的女人的,不论是刚刚进来的美人,还是侍候他年深日久的伴侣,仿佛,无情的冰棱,只要拂逆他的意愿,就是残酷到死的刑罚。
“你真的不知道那女人的下落?”玥阴慵懒的倒在床上,眯着眸子,静静的打量着雪篱,口吻十分平淡。
“不知道”雪篱低着头,镇定自若的回答,“她应该是昨天晚上逃跑的,今天早上一发现她不见了,儿臣便派出大批人手去寻找,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雪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玥阴正试图从自己的脸上挖掘出什么东西来,那种目光如同凌厉的刀子在脸上来回的刮,仿佛是要剔肉见骨头。
“不知道?那好吧。”玥阴终于把目光移开,叹气,“七日之内我一定要见到她,否则,你知道后果。”倏然,玥阴目光凝聚,成为一晶亮的点,刺向雪篱。
雪篱抬起了头,直视着玥阴,唇弧微微变动,“是”目光却是瞬间深邃,如无底的洞,任何东西坠入,都无法期待回应,只会无休止的坠落下去。
即使是玥阴也无法通过目光去震慑雪篱的心,很久以前,雪篱的眼睛就像泥沼一样可怕,任何犀利的探究,都会在那样的眼睛里沉陷。
“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姬雪,你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玥阴微不可问的呼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
雪篱从他的表情和声音中感到了一丝悲悯。
“是”然而不管是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却绝对不会停止。
“封印真的封不住了么?”挥退所有的人之后,玥阴呢喃,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完全找不出刚刚在雪篱等人面前的那种冷酷威严,此刻的他像个老人,无能为力的老人。
“唉,该来的逃也逃不掉。”玥阴摇头,神色黯然,喟然长叹。
“爷!”雪篱一进门,还没有转过回廊,明光就急匆匆的奔出来,看样子等了很久,脸上的焦灼神情不停的翻动,显然是碰上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明光如此神情还是他多年来首见。
“什么事情?”他转身,沉静的打量着明光,对于他私自对心冥用刑的事情,虽然没有追究,却并不代表不在意。
“冷心冥她……”
“她怎么了?!”明显的紧张担忧。
说出去谁会相信,堂堂的弈殇王居然在为一个寝奴担忧。
明光忽然住口,因为他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雪篱虽然着急,却也没有问下去。
“她怎么了?”书房的密室里,一盏小灯昏黄,雪篱和明光相对而坐。
此时,雪篱明显冷静了许多,声音与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他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茶盏,上面荡起层层叠叠的波纹,也许这就是他的心情?也或许远比这来的汹涌。
“她——”不知道是真的不敢说,还是故意要看雪篱的反应,总是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心冥到底怎么了。
“她怀孕了。”明光注视着雪篱,雪篱注视着茶盏。
当明光把话说出的时候,雪篱依旧在敲击茶盏,发出清脆却并不悦耳的声音。
他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让人觉得这消息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联,明光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皮。
是,明光想要知道心冥在雪篱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虽然,雪篱十分器重他,可是,他还是希望知道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到底有着怎样的弱点。
但是,功夫再高一层的人就会轻易的觉察到,当他听见明光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敲击的声音蓦地强了一分。
“什么时候知道的?”眉头微微蹙起,抬眼盯住明光,带着某种可怖的探寻。
明光第一次在雪篱的目光下,感到芒刺在背。
“昨天请大夫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
“她自己也知道了?”又低眼瞧着茶盏中犹自荡动的波纹,似乎是在自问。
“父王限我七日之内将她交出去。”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的抬起眼,看着明光,“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你说是吧?”竟然眼底带着森然的笑意。
明光的手心开始沁出汗水。
“可是,她有了您的骨肉,而且,您似乎是真的对她动心了,实在舍不得的话,就把她留下吧,反正姬雪的屈辱已经成为过眼烟云,而您也位高权重,也许还有机会登上王位。”明光虽然惧怕,可是心下一狠,硬是把脑袋提在手上,用出了激将法。
他绝对不能给雪篱机会停手,绝对不能让雪篱心生放弃的念头。
“王位”雪篱的心底有了回声,他没有想过要把这个位置收入囊中,即使是篱歌百般试探,明着暗着与他过不去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可是现在,心中却有中蠢蠢欲动的感觉。
拿到王位就可以为姬雪雪怨了,就可以保护她了,不是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夺什么,只是凭着一股为姬雪雪怨,为心冥可以平安的留在千嶂宫度日的心念,熬到今天这种手持三军大权的地位。
在落雪国,除了世子之外,其他的王子,只是挂牌的王爷,没有实权,而他是个例外。
朝中大臣们,真正畏惧的除了玥阴和世子篱歌之外,就是雪篱。
不过篱歌是早就做了世子的,王上之位,不是板上钉钉也可谓十拿九稳。
雪篱邪意的一笑,“明光将军还真是正义,对我母亲死如此不平,放心,娘不会白白牺牲的。”
明光的汗水又一次涨满手心,硬着头皮“那么您打算怎么办?”期待雪篱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好她,明天送她到地下宫来。”
“是”明光没有等到雪篱的答复,心中忧虑,转身的瞬间,已经作出了狠绝的决定,他即使是死,也不会让雪篱有停止的机会。
“她居然有了孩子。”
昏黄的灯晕在扑火的飞蛾的翅子下,时时抖动,发出细微的“啪啪”声,然后飞蛾被烧焦,跌落在桌上,或者灯油里。
长长的发,挡住了他的脸,隐约着发后那双深沉如潭的眸子。
轻轻的撩拨着那些烧焦的飞蛾,竟然露出邪恶而霸气的笑容来,口中不断的念,“父王、心冥、心冥、父王……”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密室里来回攒动,仿佛魔咒。
念叨了许久,蜡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他才起身出来。
“王爷”才出书房,一个劲装男子到他的身边,伏在耳旁说了些什么,脸色微微变动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男子走后,一个兵士匆匆而来,“王爷,瑞安王差人来,请您过府,说有要事相商。”
雪篱望了望天,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候请他过去,想必也没有什么好事吧?
“告诉他我半个时辰后,准时赴约。”十分不耐的摆手,朝着自己的房间而来。
还没坐稳,就有人敲门,“谁?!”十分懊火的开门,却见奶娘端着羹汤站在门口。
“娘”压住火气,将她让进屋子。
“谁惹火了您啊”奶娘略带不满的瞧着他,很少见他这样明显的把恼火摆出来。“快把羹汤喝了,这样心情会好些。”说着把羹汤塞到雪篱手中。
过去他即使有火气,却依旧冷漠而沉静的,很多的人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就见了阎王。
“没事,军中事务不顺而已。”此时此刻他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心冥的事情,他必须要解决,如果让心冥进了宫,见了玥阴的话,对于他而言,便是永远的失去,他不干!
军中事务,她妇道人家自然是帮不上忙的,也就不再过问,“怎么不见那受伤的姑娘,她的伤好了没有?”这么多的侍寝奴里,美人多的是,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唯独对心冥,一见就喜欢,说不出什么原因。
雪篱的脸色却不自然的变了变,她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这回怎么突然问起心冥来了?
狐疑,“她没事,奶娘不用担心。”
他从小就对奶娘敬爱有加,所以即使现在火大却依旧不好驳了奶娘的面子,于是一边搪塞,一边胡乱的吃了两口,便去往瑞安王府。
雪篱走后,奶娘的神情立刻变得悲伤起来,望着雪篱的背影,眼中竟然有泪水的痕迹,“姬雪,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雪篱是她看着长大的,岂会不知道过去的他是怎样的温文,对于雪篱如今的变化,她既感到无力,又感到愧疚,然而究竟是愧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