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房间一时寂静,相对无言,绯衣女子提提裙角,抬眼再看了一眼那雕花台上的红漆盒,毅然转身踏上窗台:“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回见。”
声音刚落,窗口绯红色一闪,人已不见。
白衣公子从黑暗中走出,踱步至窗前,楼阁下的湖面圈起几点涟漪,漾开至无形。
定北候府外,东南方的墙角下蹲着一个微微喘气的女子,那一身的绯色,不就是刚刚飞身想要盗湖心阁的女子吗!
她虚抚着心口,眼神瞟着四周,看来还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或者那位公子根本就没声张。
难道他也是行窃的?
女子咬咬牙,愤恨的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小声嘟囔:“再让我遇到你就完蛋了!”说完便悄然消失在夜色里。
凌云峰是西北荒原上的一座最高的雪峰,常年风雪不断,气候恶寒,鲜有人至。
雪峰上有一大片粗壮的雪松林盘踞在接近山顶的位置,传说那一片植被不是自然长成而是人为种植,如此浩大的工程没有人亲眼所见,但它却实实在在清清楚楚的屹立在哪儿,不容虚假。
山下的碎掖城就倚着高大的山峰而建,一条充沛的河流横亘期间,据说没有人爬上过山峰,人总是只能爬到半山腰。
山上风雪极大,肆虐无形,常人根本抵不住这样的环境。
凌云峰上有雪山白狐出没,这种狐狸体型较小,通体雪白,毛色纯净浓密,保暖效果极佳。
但狐狸狡猾,猎人难以猎得,雪山上危险重重,一片茫茫白雪的覆盖下你不知是实地还是断壁,多少想猎得白狐来换取千金富贵的人葬身于此。
在这边塞荒芜城,金钱本就难得,而若侥幸猎得一只白狐,那全家一生的温饱总能过得去,所以尽管如此危险之境,却总是人人趋之若鹜。
正是因为上山打猎的人越来越多,白狐数量急剧减少,为了保全种类不遭灭绝,白狐的栖息地越迁往更高的海拔,靠近了那片雪松林,且白天轻易不出没。
松林内有簌簌的声音响起,微微的喘气声在这无人之境显得异常明显,一只幼小的白狐警惕的竖着耳朵,在声音愈加清晰之后迅速的窜上一颗高大的松树,隐藏在树杈之间露出两颗黑梭梭的眼珠子,灵动的如人一般打着转。
“小狐,大白天的你也敢出来,不怕被人打了去吗!还不跟我回去。”来人一身绯红衣衫,头上罩着同色风帽,单手插着腰昂头望向树杈上的大黑眼,语气中指责的意味颇浓。
白狐兴许是看清了来人欣喜的冒出身子来,三两下就又窜了下来,扑向少女的怀中,绒扑扑的脑袋使劲往她胸口蹭,来表达它的激动之情。
“叫你乱跑,以后再迷路了我可不来找你。让你被捉去了剥了皮做成衣裳!”少女一边走一边恐吓怀中的一团绒物。
可是,明明是你昨天把我带出来就消失了,我在这儿等了你一晚上呢,肚子都饿憋了。某只小狐可怜兮兮的提溜着眼珠,把头搁在少女的胸前,委屈的不能自已。
这一袭绯红正是昨晚夜潜定北侯府的少女。
少女三折两转进了松林深处,按着奇特的路线走了不过一刻钟便穿过了整片松林,视野顿觉开阔,一大片宅子映于眼前,黛色的瓦面盖着一层薄雪,巨大的额扁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偏云山庄’四个大字。
早有穿着碧绿衫裙的侍女在门前等着她,神色焦急不断张望,终于看到松林边上出现的绯红的裙角,立马三两步的迎了上去:“姑娘怎么才回来啊,这要是庄主回来了可不知要怎么责罚奴婢呢!”
东凛披上侍女递过来的毛皮披肩,神色微变,问:“庄主回来了吗?”
“还没呢,但是柳夫人那里请你去一趟。”侍女答道。
一听庄主还没回,东凛彻底松了一口气,微微瞪了一眼故意吓她的侍女。
“姑娘啊,你也别总这样,庄主本就不让你下山,你就听听话,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哪?”侍女一本正经的规劝道。
“好了好了,好陌儿,把小狐放回窝里去,给她准备点吃的。我换件儿衣服我们就去师娘哪儿吧。”东凛有点不耐烦,赶紧打发了陌儿,解放了自己的耳朵。
陌儿总是说那几句话,也不知道换点新鲜的。但也多亏了她从小玩到大的陌儿,一如既往的帮着她,她才能在庄上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
她的师兄,偏云山庄的庄主萧焕,每年的秋季要去一趟中原,秘密出行,从不告诉她行踪。
师兄自小疼她,她身体有疾,小时不能外出,每日都要由师傅为她温经调脉,用特制的药草泡上两个时辰。
后来师傅仙去,师兄便接替师傅每日为她调理。
萧东凛回她的西暖阁换了一身衣裳,俏丽乖巧的嫩黄色,颈间围着一圈白狐毛,长发绾一个简单的髻,其余柔顺的垂在脑后。
等她穿戴完毕,陌儿刚好安顿好白狐过来,东凛顺手拿起小暖壶,与陌儿向后门走去。
“陌儿,师娘有说是什么事吗?”东凛急步走着,师娘性子温和淡薄,长久以来独居不喜人打扰。
像今儿这样主动来找她还是头一回,以往都是自己隔三差五就去看望师娘,就这样还经常被师娘赶,叫她不要往这儿跑得这样勤。
陌儿似是仔细回想了下,说:“没有,柳夫人只说姑娘回来了务必去她那儿一趟。”
萧东凛蹙了蹙眉,心里微微有些担心,不会是师娘出了什么事吧。
可一想又觉不对,师娘自己就是医者,常年钻研医学古籍,善奇术,对自己的身体应知的一清二楚,不该有失的。
她记得师娘有好多年都没来这偏云山庄了,那一年师傅过世,师娘带着唯一的女儿柳翩然来到偏云山庄祭奠,自此就再也没有踏足。
她不再是小时候,会问师兄为什么师娘不跟他们住在一起,为什么翩然姐姐不能过来陪她一起睡,随着日渐移,时渐过,那些只有大人们心知肚明的事儿,在她心里也落了个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