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龚南海”见了陆志森,却陡然生出一股亲切之情,他热情地笑脸迎了上去说:“你来了,你好!你好!”陆志森一愣,龚南海平时可不是这副嘴脸,于是推开他说:“搞什么名堂,这两天是不是喝酒喝醉了?喂,喂,你少嘻皮笑脸的,现在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把咱们这些战士们撤回去?”
“龚南海”脸上笑容一收,双腿立正站好,朝陆志森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朗声说:“回去,马上,就回去!”
陆志森更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身边的赵群。赵群也一时愣在那里,半晌对陆志森说:“爸爸,您当初是他的老领导,也许他现在终于良心发现,愿意听从你的建议了。”
陆志森不再多说,挥了挥手说:“咱们现在就返回部队!”
赵群说:“听说龚支队长昨天就买了很多好菜,准备今天与战士们一起在这里聚餐。”
旁边“龚南海”却对他说:“听命令,马上回,部队,哪里都有,饭吃!”说完,自己首先跟随陆志森走下去了。赵群纳闷了好一阵,回过头吩咐战士们撤消戒严岗哨,打好被包立即出发。
把纪念公墓很快修葺完毕,墓体不算很高,一块青色石碑竖立在前面,显得庄严肃穆。
孟中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拿着凿子上前在石碑上刻下了“矿难兄弟纪念公墓”几个字。
由于部队战士撤消了戒严,山那边矿井的工人们也都围了过来,看着纪念公墓纷纷唏嘘垂泪,感叹不已。孟中由想起了美哥,想起了“结巴子”,忽然回过头来对工人们说:“这些死难的矿友都是我们最亲爱的兄弟,现在长眠在这里,不如我们写些什么来纪念他们吧?”
大家连声说好,有人立即上前在墓碑上写下了:“美哥,你们告别这又苦又脏的地方也好,到那边可要多洗几个澡!”众人含泪微笑。
接下来又有人写:“天堂里不用烧煤,再也没有这样危险的事情存在了吧?希望你们生前想完成的心愿都能在那里实现!”
一个略有书卷气息的老矿工在公墓纪念碑前点上一支蜡烛,又从哪儿斟来小杯白酒洒在地上,然后在上面写道:“点燃一支蜡烛,为地下的兄弟们驱除黑暗,敬献一杯薄酒,为了我的兄弟们黑暗中不再寒冷!”
这时,人群中有人低声地抽泣起来,更有人将新鲜的水果用盘子盛好供在碑前。后面的人陆续上前写完,孟中由想了想,最后也上前写了句:“美哥,希望下次生命的轮回,你们有好的宿命,让那些藐视你们生命的人,受到命运的诅咒!”
吃过午饭,工人们都因开怀畅饮而喝得醉意浓浓,孟中由对吴去竹说:“可能杨罡他们还会有人守在山下,咱们就混在工人们一起下去,他们不可能逐一检查。下山之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你自己保重。”
吴去竹拿出一副“脚底油”递给孟中由说:“送给你这个吧,这次你救了我一命,算我回报给你的,以后咱们还是两不相欠。”
孟中由也不想跟他有什么更多的瓜葛,就接了下来。回过身拍拍“李矿长”的头说:“以后这里就要靠你多看着点了。”
“李矿长”连连点头说:“好,好,应该的,应该的!有什么事,尽管到这里来,吩咐我做。”说完钻进了纪念公墓旁边专门为他修建的一间小石屋。
他们顺利地避开了杨罡等人,下到山脚,吴去竹回过头看着孟中由,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哈哈两声笑,分手而去。
孟中由一个人走着,头顶一声鸟叫,倏忽一声,郭大南已经站立在他的面前。孟中由把两个半块的“三生石”递还给他说:“怎么样,我的诚信度还可以吧?”
郭大南急忙接过,欣喜地说:“太好了,终于都拿回来了!你的诚信度绝对可以到银行去空手套白狼哦,不对不对说错了,是到银行去做无抵押贷款。”说完化为翠鸟飞旋而去。
孟中由手里拿着从胡海口他们那里得来的剩余钞票,而他们的钱包和证件等物件,都已经由各自替代的木偶人随身带走了。
孟中由想:“嗯,好久没见明妹子了,她应该已经毕业了吧?对了,还有管队长,不知道杨罡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我得赶紧去看看他。”
孟中由乘坐中巴车来到淡阳市,他仔细想了想,张明在学校里白天学习舞蹈,也不方便与他见面,而管四俅赋闲在家,没准是在无聊地观花养竹,斗鸡玩鸟。杨罡说他什么打太极变成了跳大神、练书法只会写“同意”,多半是诬蔑胡编之词,怎么可能呢?孟中由这样想着,下了车直奔管四俅的住宅而去。
管四俅住在一家大工厂的家属区里,破旧的青色砖墙显示了这幢房子的久远年代。据说他年轻时也曾有过两年短暂的婚姻,但妻子似乎对他婚后因工作而疏于照顾家庭的表现十分不满,发出了“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的感慨之后,就真的嫁给下海经商的弄潮儿去了。从此管四俅就一直“孤灯照黑影,铁面伴青砖。”
孟中由转过两道楼梯,穿过黑乎乎的过道到达他家门前的时候,他家门没有锁,推开一看,他果然又在卧室里跌坐于床上,铁面伴青砖面壁修练。
孟中由不敢打扰他,就独自在客厅里坐下,东瞧西看,无所事事。
不多时,卧室里面却发出了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伴着呼噜声而来的,是丝丝缕缕水蒸汽般的云雾,雾气渐渐变浓,呼噜声也渐渐响亮,二者相互交替,从房屋的窗口飘了出去。
孟中由正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说管四俅在卧室里烧开水?门外过道一个邻居老太婆探头进来,看了看卧室里面,又看了看孟中由,脸色惊慌地说:“小伙子,你还敢呆在这里?快走吧,他每次出现这些情况的时候就是要发狂了,那可真是要人老命,又哭又笑,打打闹闹的,上次他还一路怪叫着跑到警察署里去说要当什么副署长,人家哪里会同意呀,于是他见人就打,吓得署里的领导都逃到监仓里反锁上铁门才避过这一劫。最后他还是被精神病院的医生们赶来用射枪打了镇静剂,又在医院强行治疗了好几天才回来唉,这是怎么搞的哟,以前这老管性格十分耿直,从不阿谀拍马、趋炎附势,现在居然也想去跑官要官了”这时,卧室里管四俅的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雾气也越来越浓,老太婆吓得一缩头,赶紧转身颤颠颠地小跑走了。
孟中由叫声“不好”,连忙跑进了卧室,只见管四俅脸上黑云惨淡,那些雾气从管四俅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等全身各个孔窍云涌而出,仿佛舞台上制造特技效果的喷气管一般,他突然双目圆睁开来,朝着窗外大叫一声:“不行了,我受不了,快走,我要跟你走!”孟中由见他眼睛赤红,隐隐有火光透出,双脚一收就要站了起来孟中由知道这是邪魔入侵的表现,吃了一惊,冲上前去右手用力一掌拍在管四俅的头顶百会穴,大声说:“管队长,你听清楚了金刚般若波罗密!”
管四俅听了这句话似乎一愣,看了看孟中由,眼睛里面的火光顿时暗淡了不少。
他渐渐闭上了双眼,双退屈膝,坐了下来。虽然眉头仍然紧锁,但是呼出的声音和雾气已经比先前削弱了许多。
孟中由不敢怠慢,他一跃而起,坐到管四俅的身边,按照管四俅教给他的方法驱动了丹田内的浩然正气,他先把这股浩然正气在自己的身体内运行一遍,然后伸出左掌抵在管四俅的胸口膻中穴上,慢慢把正气传了出去,希望两人的正气能够合在一处,将管四俅体内的邪魔之气驱逐出去。但孟中由正气传过去的时候,却几乎感觉不到管四俅体内的正气,只觉得他的气息十分杂乱,呈游丝状东拉西扯朦胧之中,孟中由看到了管四俅的内心正被一群套着缰绳却方向各不相同的奔马,声嘶力竭拉着在到处乱蹿,管四俅苦苦挣扎,却辩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