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反而冷静下来，抽泣着说：“杀了我也好，省得留在世上拖累家里人反正我的病也没法治了，那边桌子下面有我儿子今天拿来的一筐土鸡蛋，你们拿去，就当我谢谢你们了”
袁三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找到了那筐鸡蛋。他提起来就往外走，孟中由却浑身一颤抖，伸手拦住说：“放下！”
“贼不空手，你没听说过吗？”袁三清说：“那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那么你又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情，我当兵的时候，”孟中由说：“曾经一枪打死过一个抢劫犯他也是只抢了一筐鸡蛋，还没有今天这筐这么多。”
袁三清在确定孟中由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悻悻地把鸡蛋放回了原处。孟中由低声对床上的老妇人说句：“对不起。”转身离开房间。
袁三清跟在后面也走了出去，不过他还是顺手把桌子上面的一只苹果放进了自己兜里。
走在清静无人的马路上，袁三清怨声载道说孟中由胆子太小，连一筐鸡蛋都不敢偷，这样怎么生活得下去，又说什么“哼，当兵不守规矩，想发财过什么好生活，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哪有什么都要等别人安排好了送到你手上来的？孟中由呀孟中由，现在你除了会齐步正步跑步走，操枪军体一二一，其他什么都干不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坐牢等死才好，白白浪费了我马叔叔的一番苦心”
孟中由转过身来说：“我没胆量？拿了这筐鸡蛋又能发什么财，这就是你的‘富贵险中求’？你看见大户人家的门神都望风而逃，还说我胆子小？”
袁三清无可奈何地说：“那又怎么办，有钱人家门神太厉害，我们进不去，能进得去的小户人家你又嫌这嫌那，没听说叫化子还嫌饭馊的。你呀，整就是废物一个”
孟中由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说：“去抢！你跟我到豪华大巴车上去抢。我听说很多有钱的老板跑长途都宁愿坐这个，他们认为豪华大巴车不但舒服，而且上面乘客多，相对打的士而言反而要安全多了。”
袁三清吓了一跳说：“豪华大巴？上面可以坐四、五十个乘客的豪华大巴车，就我们俩人去抢劫？”
“怎么，你不敢了？”孟中由反问他。
袁三清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说：“好，够劲，有种！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袁三清和孟中由白天睡了大半天的觉，到了下午，他们来到两条省际道路的交叉口，蹲在路边等车。
孟中由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兵时在道路上巡逻执勤的情景，那时是配合警察严厉打击车匪路霸，没有想到不过两年多以后，自己就变成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车匪路霸了。
抬头望望高空，天一如当年那么地蓝，阳光一如当年那么地晴朗，而此时举步跨上豪华大巴车的孟中由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和沮丧。
车上面果然坐了满满的乘客，他们大多身着名牌服饰，身旁放着精致的或大或小密码箱，用手链将它们与自己的座位扶手牢牢锁住，一看就知道里面都是些贵重物品。他们有的与身旁的亲友谈笑风生，有的由于长途跋涉而昏昏欲睡，其中还有一位头顶中秃的男人，脚边趴着一只小山羊，路上一直咩咩叫个不停，引起了众多乘客的强烈不满，而售票员却坐在前面不闻不问，知情的乘客大声嚷嚷说不就是他替羊卖了张票吗？难道说买了张票的羊就可以和人平起平坐了？那们秃顶男人则双手合什说众生平等，人也不见得比畜生要高贵。他还煞有介事地低下头来问那只山羊：“你说是不是？”那只山羊拼命地点头，发出了类似“是，是！”的声音，惹得大家一阵笑，就也不再追究了，问起这个秃顶男人是不是和尚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说：“我是个牧师。”
有人说：“是不是教堂里专门听坏人忏悔祷告的那种牧师？”
他摇了摇头说：“我以前是当老师的，现在又以牧羊为乐，所以就合起来称作牧师。不过我确实把劝人向善作为自己平生的职业理想。”他说着话拿出一根教鞭：“这就是我当年在学校讲课的教鞭。你们可别小看这根教鞭，遇着坏人我就先劝说他改正错误，如果劝说不行的话我再用鞭子打他，他就会象这只羊一样变得乖乖地听话了。”
孟中由忍不住插了句嘴说：“可惜你又不是个美丽的女老师，否则很多学生就会唱：‘我愿变成一只小羊，依偎在她身旁，每天看着那粉红的笑脸，任那皮鞭轻轻打在我身上’你身边的羊每天只看到你秃秃的头顶，有什么乐趣可言？还不赶快有多远逃多远，跑得腿上汗毛都掉光！”大家又是笑得前仰后翻。
这个“牧师”也是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小伙子唱歌还是唱得不错，不过如果变成一小羊依偎在我身边，想逃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了！”他不愧是个当过老师的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他摸摸山羊身上柔顺的皮毛，又说：“对了，我还要纠正你们的一个观点：你们刚才说什么‘坏人忏悔祷告’，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因为很坏的人就不会来忏悔和祷告，来忏悔和祷告的就有从善的希望。古话不是说的好吗：为善急人知，善中即是恶根；为恶怕人知，恶中犹有善意。有些人假惺惺地做了一些善事，总想着让人写封表扬信到单位来，甚至在各种媒体上大肆炒作宣传，这样的沽名钓誉之徒，比起偶尔做了一些错事还知道来忏悔和祷告的人来说，危害还要大得多。”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袁三清和孟中由。
袁三清听得厌烦了，站起身来大声说：“什么一套一套的狗屁理论，都把钱拿出来，交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