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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扬州城中战春光(上)

二月风光浓似酒,随处可见绯红的桃、嫩白的杏、青翠的柳。一条春水无语东流,流过山川,流过田野,最后竟像仙人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将一座繁华的城池一分为二。

扬州城,大汉立国之前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城,然而仅仅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却仿佛乘了登天梯一样,已成为南方八十一州中最繁华的所在,更是有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说法,将这个年少气盛的城市的名头大大往上拉了一把。梅子江便从扬州城中横穿而过。

这一切,都与一个女人有关,那便是当今大汉的皇后娘娘,只因扬州便是她的故里。当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当今圣上帅兵征战,不料在扬州之时军中染上了瘟疫,恰逢当今皇后自师门昆吾瑶池回家,出手救了全军上下,此后一直追随当今天子,不离不弃,此事每一个土生土长的扬州人都知道,也是他们最常常挂在嘴边的事。

扬州城里温柔乡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不然为何别人会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钱了,自然要找个地方寻欢作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相比于北方女子的豪爽大方,很多人更爱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温柔似水的人儿,而在这南方,说起秀美女子多的地方,又以这扬州为最。

梅子江畔杨柳依依,青石桥下碧波荡漾,南北两岸,来往商客,喧哗热闹。行走其间,美人如花,花如雨下,宛如一幅水墨画。

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长街横穿梅子江西侧的扬州城,长街足可容纳四辆马车并排而驶,四海楼就在这条街上。

作为扬州城里最大的酒楼,四海楼每日都是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四海楼,顾名思义,便是五湖四海的人都可在此落脚,它可能没有城中另一家酒楼醉仙居豪华舒适,也没有另一家杏子楼中的杏花酿香飘十里,但却是最受欢迎的一家,特别是那些囊中并不如何宽裕的人,因为这里就两个字:实惠。故此,不论是每日拼死拼活都赚不到几个血汗钱的贩夫走卒、满口“君子远庖厨”的穷酸书生,还是剑穗飞扬却钱袋干瘪的江湖儿郎,都愿意来这里吃顿饭,或者住上一宿。

同时这里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地方,只要你在这里坐一会,立马便知道某个门派的掌门又练成了哪种绝世武功,或者是哪两个高手又如何惊天动地的打了一架,亦或是某某员外又纳了第几房小妾。

时值正午,二月的阳光酥酥的、软软的,自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四海楼一楼和往常一样,座无虚席。

尤为醒目的,是左侧的一张桌上,四个江湖汉子正唾沫横飞,谈论得热火朝天,旁边的食客都静静听着,显然对此次青阳宗收徒也是大感兴趣,那几个江湖汉子见四周人都在

听着,顿时大感满足,继续无边无际的吹嘘起来。

“要我说啊,这回青阳宗招收弟子对咱们兄弟几个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大哥说的对,只要进了青阳宗,那可就是衣食无忧了,而且不管走到哪,只要一说你是青阳宗的弟子,还不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想想都觉得满足啊!”

为首的大汉双眼一瞪,骂道:“你个吃货,整天就知道吃,你就不会想点别的啊?“

四周食客哄堂大笑,方才说话的那名汉子闻言羞得满脸通红,只好埋头苦吃,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不料众人笑得更加厉害。

为首大汉见状大怒: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越想越气愤,手掌已狠狠的拍在了桌子。“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霹雳自九天而降,整个四海楼都震了得摇了几摇,桌椅碗筷撞击声、食客惊呼尖叫声不绝于耳,一众食客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向同一个地方,不是那拍桌子的大汉,而是——头顶二楼。

那一阵地动山摇分明是从二楼传来的。

接着众人便看到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自二楼跑了下来,前头几人边跑还边大声喊道:“打起来了,杨家大公子和人打起来了!”很奇怪,那些人的脸上挂着的除了惊惧、害怕,还有一部分的兴奋,脸上因为兴奋而满脸通红,这是赤裸裸的兴奋!

为什么这么兴奋?

因为和人打起来的是杨家大公子。

众所周知,扬州城有四大家族,但大家都知道,有一家是其他三大家合起来都比不了的,这就是杨家,因为当今的一国之母姓杨。

杨家大公子名杨真,公认的扬州第一天才,十岁聚气,十二岁凝真,十五岁迈入洗髓,拜入北斗星宫,今年十八岁,境界不详,只知道一点:他是玄武榜上人!

天下皆知,春秋阁有天骄三榜,评定通玄、天象、生死玄关三境天骄:玄武、风云、逍遥。

那么和他打起来的又是谁呢?能成为他的对手的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那些人分明是去看热闹去的,一楼食客闻言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一个背着桃木剑的麻衣少年刚走到门口,见到迎面而来的人流,立马机灵的闪在了一旁,等人走完了,他才施施然走进了四海楼,口里轻声道:“坐在二楼看不是更好吗?”正是刚刚下山的李无忧。

他不急不慢的走上了二楼,这才知道,为什么先前一群人会往下面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二楼就只有三个窗子,两个窗子都早已挤满了人,个个都探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长街。只有一个窗子旁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少年,一个很耀眼的少年,一身白衣,皎洁兮若夏夜皓月,皑皑兮若冬日白雪,总之就是很白,和头上披肩的乌黑长发形成黑与白的强烈对比。

他年纪与李无忧相仿,面容冷峻,双颊瘦削,双目灿若星辰,双眉犹如长剑要斜刺向苍穹,一双寒星似的眸子淡漠的看着楼下的长街。虽然是坐着,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就仿佛一株傲雪独立的寒梅,以自身的清冷对抗这个清冷的世界。

李无忧眼前一亮:面前的少年很酷!加上桌上那柄古朴长刀更酷!

只是他有点冷,一般酷的人都很冷,至少外表上是这样。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点冷,有点生人莫近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他那个窗口只有他一个人的缘故,因为他这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不好相处。

但是李无忧不怕,他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你生人莫近怎么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李无忧饶有兴味的盯着那个白衣少年看了几眼,便下定决心,走到了他的桌前,问道:“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白衣少年回过头来,看到了面前那个麻衣少年,看到了他犹如窗外春光般的脸,如青石桥边,青石巷里,日正斜时,有一个人倦倦地卧在斜阳下。只见他暖暖地笑着,那笑容犹如像梅子江里那被长篙搅动的春水,他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本就不会与陌生人说话,于是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窗下的长街。

李无忧见他不说话,便当他答应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把头凑到了窗前,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长街旁,围观之人已是将这一处围得水泄不通。

长街上,两人相隔三丈,相对而立。

今天天气很好,春光明媚,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味!

李无忧从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口中,认出了杨真是何许人。

那是一个做起事情来很认真的青年,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对手。他面容俊朗,蓝衣飘飘,而且很难得的是,他的脸上对对手没有任何轻蔑之色,有的只是认真,一支丈二长枪通体漆黑如墨,上面却有着很多金色的斑斑点点,仿佛夜空下的满天星辰,缤纷闪烁!那是星辰枪,天下独一无二的星辰枪,只有北斗星宫才有的星辰枪。

他的对手,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黑衣青年,身形高大,一张清俊方正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像春风一样的笑容。他的额广而宽,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双肩,比常人的都要宽上几分,竟然给人一种能够肩负天下的感觉。或许,他命中注定肩上担子会很重!春风起,背后黑衣披风缓缓飞舞,仿佛梅子江上那荡起的一层层细细的波纹。

李无忧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淳朴谦和的人,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人。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因为他有慧眼,慧眼能识英雄!

这时候那个黑衣青年开口了:“一定要打吗?”

“一定!”杨真的话很坚定,神情很认真!

“为什么?我们都是宗门弟子,谁输了都不好!”他说的不好自然是对各自所在的宗门名声不好。

杨真摇了摇头:“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不关乎宗门,更何况我不在乎颜面,我只想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差距,长老们都说,你是我们这一辈的第一人,甚至你都有了上风云榜的资格,我不信!”他说话的时候,黑衣青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

“你不信便不信,又能如何?”

杨真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比萧莫强!”萧莫,是玄武榜上第一。

黑衣青年不解道:“凭什么?”

“直觉!”这两个字若是从一般人嘴中蹦出来,旁观众人定会哄然大笑,但此刻自扬州第一天骄口中说出,引来的便是旁观者敬佩的目光,说到底,一个人说出的话的影响力,还是得看说话人的实力。

“我过几天便要进京了,参加神策军,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黑衣青年抬头望天,还好,天色还早,还有时间,他这才对着对面的蓝衣青年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欣赏杨真这样的人,对于那么一个武痴提出的要求,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杨真认真的施了一礼,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星辰枪,长枪骤然刺出,带着浑厚的真元之力,一往无前,矫若游龙,枪身上的斑斑点点散发出点点光芒,如满天星辰,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简单粗暴,就这样刺向了黑衣青年!

很简单的一枪,却惊艳了所有人的眼,惊艳了这片天,绚烂的光芒胜过了四周的春光!

他必须抢先出手,才能多一丝胜算,才能逼面前的青年使出全力。

因为,面前黑衣青年叫楚灵均,青阳宗楚灵均!

而且他是玄武榜上的天骄,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就算要输,他也不想输的太惨,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尤其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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