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宁不服气，还要再说，崔氏却在旁边一把拉住了她。
“我屋里的观音虽多，但柯姐姐送的意义却不一样，清敏回来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孔氏几乎是咬着牙说了这番话。
“二叔母这样说我才放心了，戴嬷嬷，去把白玉观音像包了送过去，佛祖知道三妹妹这样懂事也会保佑她的。”
孔氏抑郁的走了，柯氏却真的生气了。
她没有向以往一样送宋清宁去了墨兰苑再回去，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院子。
戴嬷嬷见了直摇头，道：“夫人糊涂，还好二小姐是个明白的。”
宋清宁也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柯氏回房坐下，见宋清宁跟来了，脸色更不好了。
“我累了，要歇息了，宁儿还是回墨兰苑吧。”
宋清宁站在旁边，看了柯氏一会儿，轻声道：“母亲可是生我的气了？”
“我哪儿敢生你的气啊？女儿大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柯氏说着，就想起了宋清蕙，她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心里更是酸楚不已。
“娘，我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事情紧急，来不及跟您商量。”
柯氏擦了擦眼泪，神色依旧凄然，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你二叔母，三妹妹的为人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又何必学那些小人的做派？”
“娘，这府里上下的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您愿意多听听戴嬷嬷的话，今日您便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柯氏瞪大了眼睛，似乎气的不轻。
“我倒是谁，原来是个老虔婆这么教导的你！好啊，我好好的女儿都让她给带坏了！来人，把戴嬷嬷叫过来！”
宋清宁眉头一拧，道：“娘，您醒醒吧，这些年如果不是戴嬷嬷护着您，您真以为现在宋家大夫人的位置还是您吗？”
柯氏气到了极点，嗓音也高了起来。
“我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宋家大夫人的名头，你们若是在乎，你们便守着吧，从此便不再是我的女儿！”
宋清宁心里一痛，却生生止住了眼里的泪水，她万千筹谋，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
“娘，您说的是真心话吗？”
柯氏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心生不忍，可想起谨言轩里发生的那一幕，她又无法不生气，便放缓了语气，道：“宁儿，娘也是为你好，你是宋家嫡出的小姐，不用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你二叔母和三妹妹都是好的，这些年对娘，对我们大房没少照顾，就算咱们不报恩，也不能这样算计她们。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等你嫁人的时候，你二叔母一定会送比那副苏绣图更贵重的礼物给你的。”
宋清宁知道柯氏识人不清，却不知她已经糊涂到了这个份上。
报恩？报什么恩？大房被打压成这样，还有日渐空虚的库房，柯氏真的知道吗？
就连她的大姐宋清蕙，嫁的是兵部侍郎朱家，朱侍郎是萧将军的门生，大姐的出嫁，无非是萧家为了巩固同朱家关系的一颗棋子，可怜柯氏还以为孔氏一心想着大房，却不知宋清蕙只是孔氏用来讨好萧家的牺牲品而已。
“二叔母和三姐姐是善良的人，我是恶毒的人，娘，我在您眼里就是这样的吗？”
柯氏蠕动着嘴唇，转过头看着女儿脸色苍白，心一软，便道：“我的宁儿也是善良的，只是被那些狠心的奴仆蒙蔽了双眼而已。宁儿放心，等发落了戴嬷嬷，母亲便求你二叔母亲自来教你，一定会将你教成孔家女那样高贵大方的名门闺秀。”
“夫人，戴嬷嬷到了。”
宝笙拉着戴嬷嬷跪下，柯氏的眼里满是厌恶。
“戴嬷嬷，你是我的陪嫁嬷嬷，跟我来宋府的日子也不浅了，没想到你竟会误导二小姐至此！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宋府的下人了。”
戴嬷嬷吃惊的抬头，顿时老泪纵横，哭喊道：“夫人，我跟了您十几年了，没想到还是等来了这么一天。老奴年纪大了，家里的孩子也没本事，就靠老奴一个人的工钱养活，求大夫人开恩，贬了奴婢去厨房干活罢，千万别将老奴赶出去。”
柯氏了解戴嬷嬷家的状况，知道她所言非虚，犹豫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若还留在府内我不放心。”
站在一边的宝笙突然插嘴道：“不如将戴嬷嬷打发到庄子上吧。”
柯氏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去问问二弟媳庄子上还有什么空缺，将戴嬷嬷安排下去吧。”
戴嬷嬷听了，顿时面如死灰，她年纪大了，庄子上那些力气活她是干不动的，但一家老小她也不能放着不管，只能默默的跪着，等安排。
宋清宁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慢着，宝笙你先出去！”
宋清宁的声音有点冷，宝笙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柯氏一眼，讪讪道：“奴婢也是为大夫人着想……”
“我让你出去，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不想听我的话？”
宝笙一惊，福身退了出去。
“宝笙也是好心……”
“娘，戴嬷嬷您不能打发出去，宝笙不可信！”
柯氏摆摆手，道：“宝笙是你二叔母送来的，我信她……”
“宝笙在您身边才几年，戴嬷嬷又跟了您多少年？娘，您可以教育我，可以看不惯我的小心思，但您将戴嬷嬷打发到庄子上确实让人寒心，戴嬷嬷年纪大了，去庄子上就是送死。”
“你二叔母会有分寸的，给戴嬷嬷安排的事情不会太累。”
“娘，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信任二叔母，甚至宁愿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我和戴嬷嬷。您是可以与世无争，但我和姐姐，还有远在临江府的弟弟却不能不争。如果继续向这样没有人为我们筹谋，等待我们的就是无止尽的深渊。”
柯氏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起已经出嫁的宋清蕙和刚出生就被老太太卢氏带走的嫡长子宋行之。
“你们都是长房嫡子嫡女，谁能欺了你们去？”
宋清宁静静道：“二叔母敢，不但她敢，而且已经这么做了。”
柯氏更加糊涂，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前几天的赏菊宴，太皇太后有意让我嫁给殷二公子，二叔母一句话都不曾为我说过，还是萧四小姐和李六小姐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别人家的小姐都看不过眼了，我却不知您的心原来这么大，还能说二叔母对我们毫无二心。”
“嫁给殷二公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宋清宁受伤之后，柯氏就不待见恭顺侯府的任何人，跟殷家结亲，更是不可能！
“我不告诉您，是怕您劳心，可没想到您却说出这样的话。”
戴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这件事情京城不少人都知道，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夫人在宋府更是有意隐瞒这件事情，您自然不知道。”
“你也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柯氏望着戴嬷嬷，满脸不可置信。
“夫人对奴婢早已心生隔阂，就算说了，夫人会信我吗？不过是打草惊蛇，给了二夫人机会来继续蛊惑您。”
虽然柯氏对“蛊惑”这两个词还有抵触，但若这件事是真的，孔氏对她们的心思就真的有待考证了。
“你二叔母她……说不定有别的考量……”
这句话说出来，柯氏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就算孔氏再怎么考量，也不能拿她女儿的终身幸福作为代价。
“娘，被蒙蔽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您，您掏心掏肺的把真心捧上去，人家在背后说不定怎么笑话您呢。这些年来，您与世无争，我也不勉强您，但您不能阻止女儿自己争一争，我也不求富贵荣华，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找个人品端正的夫君，举案齐眉的过一辈子。”
戴嬷嬷听得连连点头，道：“夫人，二小姐说的才是正理啊，二小姐今年才十四岁，却有这样一副心思，夫人，您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是啊，她的女儿才十四岁，却要为了自己的未来东奔西跑，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但浑然不知，还错怪了她。
“宁儿，是母亲的不对，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二叔母那边，一定是她疏忽了，她绝不是有意针对于你的。”
宋清宁知道，要柯氏立刻和孔氏反目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孔氏很谨慎，完全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她今天把殷家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说就是为了让柯氏心里有一点防备。
“娘，我知道，我也不是恨二叔母，只是她毕竟不是我的亲娘，有些事情，她是不能替我想周到的。娘，我需要您，需要您帮我撑一撑腰，这样我才更有底气。”
宋清宁的话让柯氏心里悔恨的无以复加，她以前确实太自私了，她的女儿在宋家竟然也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我的宁儿，是娘糊涂了，二弟妹再好，她也有儿有女。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竟还奢望别人向我这样疼你。”
宋清宁上前轻轻抱住她，安慰道：“娘，您别哭了，您能明白才是最好，我谁都不怪，只希望今后能和您一起好好过日子，将来大姐在娘家也能更有依仗；若三弟长大回来了，您也能亲自给他定一门好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