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环视了一周，突然皱眉道：“怎么？衍儿这孩子还没到吗？”
萧将军笑道：“秦公子说他不喜欢嘈杂的环境，等用膳的时候去叫他就行了。”
卫国公夫人闻言，斥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太皇太后，让臣妇去叫叫他！”
太皇太后闻言，摆摆手，道：“算了，他乐意就随他去吧。”
卫国公夫人虎着脸道：“子不教不成器！今日他如此不懂礼，日后还不翻了天了！太皇太后，您不能这么由着他！”
卫国公夫人话音还没落，却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祖母，我这不是来了嘛，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落我的面子吗？”
众人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身着白衣，手拿一柄折扇的秦衍走了进来。
他今日并未穿多华贵的服侍，放到街上去除了神采飞扬一些，跟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没两样，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
“不成体统！我给你准备的华服呢？为什么不穿？”
卫国公夫人呵斥道，一张脸都气红了。
秦衍却还是不正经的笑着，竟开始撒娇耍赖起来：“那料子不好，我穿着身上痒。”
众人错愕，这才仔细看他这身衣服，这一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竟是天蚕丝所至，天蚕丝是高丽进宫的产物，纯桑蚕白织丝织物，每年整个高丽都做不出一匹，秦衍竟拿来做了这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
“你这料子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咱们国公府有！”
秦衍笑道：“自然是太皇太后送的，除了宫中，还有哪里能有这样的料子？这东西才是人穿的。”
一句话，让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不太好看，卫国公夫人薛氏还要再说什么，太皇太后一摆手，道：“不过是一点天蚕丝，衍儿喜欢，以后每年都送给你，只给你做衣裳。”
秦衍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大大咧咧的往太皇太后身边一坐，道：“我在军中可立了不小的军功，您可不能只赏点儿衣服给我就算完了。”
此话一出，大厅里一片抽气，那可是太皇太后啊，如今还在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啊，虽说秦家对泰安的贡献确实不小，但也不能这么嚣张肆意啊。
卫国公夫人也有点紧张，她有点坐不住了，想开口替自己的孙儿求求情，却不知应该怎么说。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呷了一口茶，道：“你倒说说看，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是衍儿想要的，哀家都准！”
大厅里的众人继续吸气，五年前太皇太后宠秦家的大公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本以为太皇太后只是对秦家的补偿，却不曾想，五年之后，秦公子所得的宠爱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衍将手放在桌子上敲了敲，思量了半晌，道：“我想要您宫里的小雪团。”
小雪团是一只波斯猫，恭顺侯夫人姜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小雪团很乖巧，长得也漂亮，深的太皇太后喜爱，平时都是俞晴在亲自照料，从来不假手他人。
说秦衍要的赏赐太过吧，也不对，不过是一只猫，算不得什么；说秦衍要的赏赐太低吧，也不尽然，太皇太后最宠爱的东西若能舍给他，足以说明他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地位。
果然，秦衍话音一落，太皇太后便不说话了，小雪团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黄色的，全身雪白，极其可爱，高兴了还会伸着小舌头主动去舔她。
女子都是喜欢毛茸茸可爱的东西的，即使到了太皇太后这个年纪也不例外。
“你喜欢波斯猫，哀家便命人去给你再寻一只更好的，雪团跟了我这些年，它只喜欢我。”
秦衍嗤笑一声，道：“雪团只喜欢您手中的食物，您就别自欺欺人了，就说给不给吧。”
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太皇太后说过话，也从来没人讲过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跟谁讨价还价过。
“你不是最烦那些小动物了，你要它做什么？”
秦衍闲闲的摆摆手，道：“这个您就别问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雪团白白肉肉的身子，再看了看秦衍气定神闲的模样，拿起桌子上的团扇就掷了过去，骂道：“臭小子，好好待我的雪团，她若是少了一根毛，看哀家不把你活剐了！”
秦衍翘起嘴角，微微的笑，这便是给了。
“既是我的东西，就不劳您挂心了，这屋子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秦衍懒洋洋的站起身，往外走去。
萧夫人忙着招待其他贵宾，便叫了萧子沐来陪太皇太后聊天解闷。
萧太后原本歇在另一个院子，太皇太后既然来了，她自然也要跟在身边伺候着。
方莜茗起身，刚准备和宋清宁一起出去说话，却见萧太后道：“那位可是方丞相的千金？”
方莜茗只好停住，转身行礼道：“回皇太后的话，臣女正是方莜茗。”
“模样生的不错，气度也好，快到哀家身边来，给哀家看看。”
方丞相在朝堂上地位不低，可这些年来一直独善其身，从不拉党结派，因此无论是萧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都高看方家几眼。
宋清宁看她一时还脱不了身，便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往小湖边走去。
小湖边景色极好，萧子沐刚才在小湖的东南边摆了一些桌椅，此刻也有许多公子小姐们坐在那处闲聊。
萧子沐和方莜茗都留在正厅里，宋清宁也没心思去虚与委蛇的同那些人说话，便调转了方向，带着秋喜秋纹往萧府后花园走去，小湖边位置虽然大，但人来人往，到底还是有点嘈杂。
“宋二小姐。”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宋清宁回过头去，就见荣郡王一身蟒纹紫袍，头戴紫金冠，缓步走了过来。她缓缓的笑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荣郡王看着眼前的宋清宁，玫瑰色的衫子衬的她明艳动人，不同于舞姬的那种媚，而是一种端庄的娇美。
贵女大多是娴静温婉的，宋清宁乍一看也符合贵女的标准，但和她细细相处，却又能发现她的不同，她柔中带刚，眉宇之间总带着一股神采，一种能吸引人的神采。
“听说宋二小姐能编织亡母惯用的同心结，不知是不是真的。”
荣郡王也不兜圈子，他找这样一双巧手找了许久，若眼前的女子能做到，他不介意付出点代价。
宋清宁拿出袖子里的那个同心结，递给他，道：“想来荣郡王说的应该是这个。”
荣郡王接过那同心结，借着廊下的微光细细观摩。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殷红的同心结，用来编织的红丝线确实是簇新的，不比他收藏的那一对，几乎快要褪了颜色。
他清冷的眼眸一下子就灼热了起来，仿佛有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其间跳动。
“不知宋二小姐是否愿意割爱，将这同心结送给在下。”
宋清宁大方道：“都是闲来无事弄的一些小玩意，郡王既看得上，便拿去吧。”
荣郡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半晌，才收起来放在了怀里，道：“不知宋二小姐是在何处得见这种编织方式？”
宋清宁的目光一时飘得很远，她看着湖心，道：“幼时去过浚县一代，看那里的老婆婆编织过，看着好玩，便学了来。”
裕亲王妃的家乡确实在浚县，宋清宁这么说也没有破绽。
“不知那老婆婆现在在哪里，我想请她为我多做一些，聊以慰藉在下思念王母的心情。”
“荣郡王的孝心确实难能可贵，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老婆婆恐怕已经不再人世了，若荣郡王不嫌弃，我便多做一些，过几日让人送去郡王府，如何？”
荣郡王一双星眸定定的看着她，似是不信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能做同心结送给她。
“皇祖母最近在为我选侧妃，若宋二小姐有意……”
宋清宁掩面而笑，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荣郡王，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想入王府。”
荣郡王丝毫没有被打断的尴尬，而是和颜悦色道：“那你想要什么？”
面前的这个少女煞费心思的想和他攀上关系，如果无所求，他是不信的。
宋清宁也不再拐弯抹角，是了，他那么聪明，怎么能瞒得过他？
其实她本来也没想遮掩什么，有时候把话说开了，比藏着掖着好，也免得引气不必要的误会。
“我只是不想被迫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仅此而已，这件事若王爷能助我几分，必然能容易许多。”
“那你为何不入郡王府为侧妃？做了我的侧妃，自然不用再嫁给殷恒忠。”
宋清宁歪着头，奇道：“我又不喜欢郡王爷，为何非要争这个侧妃？这不是从一个火坑出来再跳到另一个火坑吗？”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连连清宁自己都没想到，她能够这么洒脱而轻易的说出口。
荣郡王也是一愣，倏尔缓缓笑了，京城女子哪个不想做他的侧妃？偏偏有这么个独特的女子将他的侧妃之位比作是火坑。
“是我唐突了。”
他低着头，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并没有被拒绝的恼恨，眼角反而带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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