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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往事重提

薛箴一直在外行医,见过的病症绝不在少数了,所以当他为慕容子墨把脉问诊之后,很快便判断出他其实很久以前中过蛇毒,但当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也不知是因为命大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当时活了下来,却延误了治疗的时机,让蛇毒已经潜入了身体的各处,要驱除起来便极为费事了。

之后,虽然先王为慕容子墨寻了许多太医名医的为慕容子墨诊治,但是他们又何曾处理过这样的乡野之疾,根本无计可施,说不定若不是子墨亲口说出被蛇咬了,他们也未必能查得出。

但是这对薛箴来说却小菜一碟。在慕容子骞进来之前,他便已经断定,慕容子墨是中了蛇毒,只要驱除他体内残留下来反噬的毒素,在纾解一下他的痛苦,此人便可救回来了。

虽然如此,但薛箴却并不声张,只是故弄玄虚,照着程安青所说,先将慕容子骞给诓了过来,然后重提旧事,略加提点。相信慕容子骞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可以从薛箴的一两句话中,好好地回顾一下当时所发生的事。

在多年后再次重温这段不愿回顾的往事,慕容子骞也许会发现当年他因为一时气愤和误会和忽略掉的许多细节,会发现他自己年少时是多么的幼稚又是那么地爱轻易下断论。

薛箴写了张药方,交给了茜雪去抓药,让她抓来药后,便直接煎药然后喂慕容子墨服下,他会等慕容子墨服下药了以后再来查探他的情况。茜雪领命,拿着药单便亲自去抓药了,而晨风领着薛箴去碧泉阁中稍作休息,薛箴为了观察慕容子墨的情况,可能会在王府中呆上一夜。

而慕容子骞却留在了流云阁慕容子墨的卧房之中。

虽然兄弟相争,心生嫌隙,但是慕容子骞却从未希望过慕容子墨丧命。除了血缘关系的缘由,慕容子骞也是觉得,慕容子墨只有活着,才能承受他的报复,若是死了,便一了百了了,还谈何折磨他呢。更何况,慕容子墨对慕容王氏的贡献也是不容小觑的。

兄弟二人,算是风平浪静地相处了十几年,互相绝口不提曾经发生过的事。因为那时慕容子骞也常年征战在外,二人也不能经常见面。但是后来各处都被慕容子骞平定,慕容子骞回到皇城定居,便与慕容子墨相处得时间多了。

即使如此,二人也从来没有好好地谈过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年少轻狂时的慕容子骞认定了他的哥哥要害自己,从此怀疑人心难测,而这个想法也深根蒂固在了他的心中,直到现在也未曾动摇过。

现在他早已觉得慕容子墨不敢谋害自己了,以高人一等的气势去在精神上压迫他,让他不得安生。

但是埋藏了多年的旧事,终究因为薛箴的话而被翻了出来。

薛箴的话,隐隐指向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但是若是误会的话,当初子墨为什么又不解释呢。

慕容子骞细细地回顾了一下当天的事,也许因为各种原因,终究造成了那个误会。

那日,自己带着他在森林里打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二人如常,并没有什么苗头证明慕容子墨想要害自己。那夜在篝火旁睡下后,因为一日的疲累睡得颇熟,对周围的事浑然不知。直道被身后的骚动惊醒,爬起来回头看得时候,就看见慕容子墨脸色青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但重点在于,他高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宝剑,一副作势欲劈的样子。

慕容子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是他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愣愣地瞪着自己。慕容子骞心中惊慌,本不愿相信自己所见,但是见其也没有解释,心中一时无法接受,便上马奔驰而去,想尽快远离这个人。

而在飞驰的途中,慕容子骞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觉得慕容子墨可疑,又想起他素来是城府极深之人,而且父王又曾表现过将慕容王氏掌权人的位置传给自己的意愿,也许因此,慕容子墨便想为了王位除掉自己?

他只觉得可怕,又觉得愤恨,一路向前奔驰,头也不回地奔回了王府。

后面的几日,慕容子墨都没有归来。慕容子骞并没有为自己的兄长担心,只是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做贼心虚,愧对自己而无面目回慕容王府之中了。而面对父王母亲的询问,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并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真相告诉他们。

三日后,慕容子墨骑马归来。慕容子骞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他看到慕容子墨脸色很不好,半伏在马背之上,还依然觉得,他是阴谋败露了以后生怕他的弟弟告诉了父王,受到惩罚罢了。

但之后的几日慕容子骞也很少看见慕容子墨了,他一直在他的流云阁中闭门不出,而父王和母后似乎很担心他的样子,也有许多大夫前往流云阁,声称慕容子墨患上了无法治愈的重病,他们虽然能缓解,但是却无法彻底根治,恐怕慕容子墨得带着这个病一辈子了。

现在想来,这整件事,若是如薛箴所说联系起来,便全都能说得通了吧。

那夜,也许慕容子墨并不是想要谋害自己的亲弟弟,只是受到了毒蛇的攻击,下意识拿了自己的宝剑反击罢了。这也是自己看见当时子墨手执宝剑站在一脸惶恐的原因吧。其实他并不是想暗杀自己,而是受到了攻击么。当自己发觉并误会他的时候,是因为他被毒蛇咬到了,才无法反应和解释么。

之后也是因为,自己不顾一切离开了那个地方,留下了中毒了的兄长呆在原地。他那时一定急需要帮助和治疗,但是自己却离开了,留下了他一个人孤立无援。不知是因为运气还是意志,慕容子墨最终活了下来,甚至回到了王府之中,但是终究还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落下了病根。

这一切,其实应该怪自己么。

慕容子骞心中无法接受这个可能性最大的假说。因为这将颠覆他十几年来被此事奠基的人生观。若是知道,因为一件事而改变了的性情,造成的悲剧,被证实全都是个误会,那将是十分巨大的打击。要改变十几年来固定不变的看法,再次改变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容子骞看着玉榻之上神志不清昏睡不醒的慕容子墨,心中竟产生了一丝歉意。这些事也许之后可以问问慕容子墨,好好地与他长谈一次,也许可以解除长久以来的误会,重新恢复兄弟情谊。慕容子骞一个人做不到,他知道需要慕容子墨的帮助。

只是,他千万别死了。慕容子骞想着。他已经失去了叶青,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人了。

茜雪很快就办好了薛箴所嘱咐的事,快近午夜的时候煎好了药剂,然后来到了慕容子墨的卧寝之中。薛箴也跟了进来,他知道自己手到擒来,虽然不至于立刻将慕容子墨给治好,但是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是绝对有把握的。

只不过薛箴还是需要装做没什么把握的样子才行。

见茜雪端着药进来,慕容子骞便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茜雪来到了慕容子墨的床边,将他扶了起来,准备喂药。

“若是这剂药不能使子墨公子复苏,那我便无能为力了,还请王爷做好心理准备吧。”薛箴事先警告道。

慕容子骞只是沉默着,示意茜雪可以喂慕容子墨服药了。

茜雪将药喂给了慕容子墨,然后轻轻为他拭去了唇边沾染的药渍,又扶他躺了下去,然后侍立在一旁,静观着慕容子墨的动静。

慕容子墨轻微地动了动,面色似乎轻松了一些。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眼中一片迷茫之色。他看见了慕容子骞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慕容子骞俯身按住了他的肩,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温和地看着慕容子墨,示意他放轻松道:“子墨,你感觉怎样?”

“我……”慕容子墨看见慕容子骞向自己露出笑容已经很是吃惊了,又听他关怀自己,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觉得有些晕眩,但身体上的沉重与体内各处的疼痛都在减轻。他本已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了,长期的病痛让他心里早已明白这一刻终究会到来。但是现在,身体上的病痛却是在确确实实地缓解,慕容子墨几乎可以感觉到一股轻松之意,感觉到长久以来潜伏在身体内的沉珂正在融化,分解,消逝。他不明就里,便如实回答慕容子骞道,“我感觉似乎……病痛减轻了许多,身体好转了起来,这是为何?”

慕容子骞直起了身,神色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转向了薛箴道:“看来我真该叫你一声薛神医了。”

“王爷过誉了。”薛箴笑道,“我只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然后他对正喜极而泣的茜雪说道,“这药剂一日三次,喂大公子服下,万不可懈怠。三日之后,大公子体内余毒便可以清楚干净了。”

“是。多谢薛大夫。”茜雪欠身道。

“看来兄长你终于可以脱离病痛缠身了。”慕容子骞对慕容子墨道,“你好好休养吧,明日我还有要事需要你的帮忙,希望那时你已可以起身了。”

慕容子墨微微颔首,对这一切还犹如云里雾里一般。等着目送薛箴和慕容子骞出去之后,茜雪这才将所有的事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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