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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行。”常青亮出一排雪亮的牙齿。“你们要有事,就在楼下顺便找个工人,我会马上赶到的。”

送走了常青这个憨直的大汉,小夏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之色,看得我的心直往下沉,这一次的麻烦,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布小天关。”小夏说道。

小天关是类似于我们在“偶闲居”中遇到的七星锁脉那样的阵法,不过七星锁脉是让一个区域中阴阳不通,而小天关则反其道而行,是为了解决阴阳不通的地方而存在的阵法。

我依照小夏所教的方法,把符录贴在房间里的七个方位上,第七张符录一贴上,房间里的寒气便为之稍减。

“太重了,这鬼气。”小夏抽了抽鼻子,并扔把灵视镜扔给了我。

我一戴上,马上拿了下来。

老天,这大太阳底下,这房间里却流淌着黑色的气流,鬼气为黑,也就是说,这房间里闹过鬼,而且是很厉害的鬼,不然的话,是不可能在过一段时间后还残留着如此浓度的鬼气。

而且这鬼气之强,竟然影响了整个房间的阴阳气息走向,使房间变得阴冷邪异,即使是普通人接近,也会觉得周身不自在,而像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处于其中,感受自然更深一层。

我闭上眼睛,让心灵沉寂下来,小夏说过,无论是人是鬼,一旦遗留下强烈的气息时,这些气息中往往会附带着一些平时难以察觉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因为是无意识留下的,因此,也代表着气息主人最真实的思感。

我想接触这些思感,看看能否在其中找到一些线索。

关闭了视觉,我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渐渐的,黑暗在搅动,像旋涡,我有种头晕脑涨的感觉,我知道,那搅动的黑暗是鬼气,于是,我想象自己朝那搅动的鬼气走去,一种强烈的排斥感随着传来,无形的力量在把我推开。

我深吸一口气,道力自丹田中提起,瞬间便流遍了全身,我感觉到了热量,这股暖意将黑暗的寒冷推开,鬼气无力排斥我的侵入。

然后,我看到了另一种色彩。

红!

色彩艳丽,如血液般浓烈的红色!

接着,我听到了声音,杂乱的、尖利的各种声音疯狂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声音像钢针一般直我的脑袋里,最后,一声巨大的尖叫在我的脑海里爆炸。

小夏一掌拍在我的脸上,吃痛之下,我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整个上衣湿得都快拧出水来了。

我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汗珠顺着头发溜到了发稍,然后在地面上制造一个个水花。

“你感觉怎么样?”小夏伸出手按在我的额头上,一股温暖的热流进入我的体内,我那揪紧的五脏六腑才舒展了开来。

“怨恨。”我抬起头来,苦笑地说道:“我感觉到强烈的怨恨,是倾尽三江之水也不易化之的恨意!”

夕阳半没,天色近黄昏。

我们忙活了一个下午,除了感觉到此间中充满着强烈怨恨的鬼气外,便没再得到其它有用的线索,小夏甚至想遥感这鬼气的来源,但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冥想,却发现这整个山谷中充斥着大量的灵气,这主要得益于这里丰富的山川水泊所汇聚的巨大气息,在这庞大的灵气下想要隐藏鬼气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偏是除了这个房间外,其它地方竟没有一丝鬼气活跃的现象。

这不禁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存在者,便会依其规则。这个世界是由无数的秩序和规则构成,任何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的规则,如空气流动形成了风这个道理一般,即使是鬼魂这种虚无飘渺的存在,它们也必须有所依凭,像鬼妖陈丽宛,便是靠着血的残迹存留下来的,而既然此间闹鬼,那这鬼必有所凭依,可以是它的尸骨或衣物什么的,被依凭的东西便会附带着鬼的气息,但现在,除了这间房间外,其它地方却感觉不到一丝鬼气。

难道,这只鬼不存在于山谷之中。

这个疑问,又瞬间被我们推翻。

此间鬼气虽烈,却还不到鬼妖的程度,而普通的恶鬼,便会受到依凭之物的限制,不能离开其太远的距离,因此,若是真个闹鬼,那这鬼一定还在这山谷之中。

我们感觉不到它,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可能是它,也可能是什么人,用一些屏蔽气息的术隐藏了起来。

那问题是,这鬼目前藏在哪里,若有人用术屏蔽它的气息,那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我们掌握的情况太少,无法对眼前的状况做出正确的判断,于是现场的勘查工作,在五点左右,由小夏决定暂停下来,我们一番商议后,决定再搜集一些资料,包括了解排水村的情况、询问当时到过凶案现场的人员等等,免得在没有直接线索的情况胡乱猜测这起事件,从而犯上误判的错误。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感觉到食堂中蔓延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无论工人还是常青这样的管理人员,都默默地扒着饭,似乎夜晚的来临让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则是最恐怖的事物,连续几起闹鬼事件都发生在深夜,而且死者的死状极惨,就算是最大胆的人,也会感觉到心里发毛吧,这也就难怪会什么天一黑,工地里的人员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老实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工人没有跑光已经是万幸了,也不知道是张忠国出重金留下这些工人,还是常青管理有方。

一顿晚饭,便在极其压抑的气氛下结束。

饭后,各人回宿舍洗了个澡,山村现代设施落后,连电视也没有,手机只有微弱的信号,这还多亏了开发公司为了联络之便,在宿舍天台上架起了小型信号接收器,不然,我们便彻底和外界隔绝,而也因为能和外界通信这一点,也这里的工人多少有了一点安全感。

冲了个冷水澡后,我打了一通电话和家人报了平安,然后找上小夏来到常青的房间里。

常青身为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当时的凶案他应该是了解最多情况的人,我和小夏都把他列为第一个询问对象,当常青开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阵茶香,小房间唯一一张梨木桌上,摆着旅游用的茶具,看来这个外表大咧咧的汉子心思倒挺细密,已经一早猜到我们会找上他。

“请进,两位,我正烧着茶呢,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常青笑着,他穿着一件小白背心和宽松的沙滩裤,赤着脚,手里还拿着大葵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常大哥,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小夏说道,也跟着脱了鞋走进常青的房间里。

我赤脚踏在红地砖上,一丝冰凉钻入脚掌心,让我微微屈起了脚板,常青拿出两双居室鞋给我们,说:“你们换上吧,这晚上地面还怪凉的,你们大概不习惯。”

小夏也不推脱,小巧雪白的脚丫套上鞋子,便坐在梨木桌旁的椅子上。

椅子有两张,常青硬是把我拉到另一张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是这样的,常大哥,能不能请你给我们说说前些天那几桩工人的死亡事件,越详细越好。”我说道,并递给常青一根烟,他接了过去,虽然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找他了解情况,但在那一刻,这汉子似乎有那么一两秒的恍惚。

咔嚓--

常青点燃了香烟,烟草的香味一下子在房间里腾了起来,他把打火机递给了我,开始讲述起前些天的事情,声音低沉,完全不似他日间的爽朗。

“我干了十几年的工程,也不是没见过意外,像有一次,在造房子的时候,由于安全绳断裂,一个工人从十五层的高处跌了下来,死了,脑浆什么的喷了一地,我当时也在场,这种事也已经经历了好几起,所以我的心理素质还不至于这么差,但这一次,我由心里觉得可怖,这一到晚上,我就浑身发冷,如果不是已经跟了张总那么多年,我真想撇下这里的活一走了之。”常青沉着脸,话音里竟带着一丝颤音,你想象不到,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说着话微微颤抖是什么样的状况。

情绪是会传染的,我和小夏都没说话,房间里弥漫着异样的沉默,只有小炉子上被火烧得正旺的开水一个劲“咕噜噜”的响着。

常青默默冲了一泡茶,自个拿起一杯老实不客气地一口气喝下,然后呼出了一口气,似乎他的情绪平静了不少,他招呼着我们也喝,然后又继续说道。

“这事大概是一个月前开始的,那一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反正就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簫声,在深夜里,这阵簫声非但不悦耳,反而像夜猫子啼叫那般发出‘呜呜’的声音,听得让人心寒,然后第二天,我们的一台起重机遭到了破坏,这事只有我和其它两位副工程师知道,对其它工人我们只告诉他们起重机出现了故障,但,但那哪是什么故障?”说到这里,常青的脸孔扭曲起来,一颗颗的汗珠在他脸上冒了出来。“你们绝对想象不到那付场景,起重机的底盘整个被撕了起来,上面出现许多划痕,我们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些划痕就像是用指甲划过去一样,但是什么样的指甲,可以在精钢上面留下一公分深度的划痕啊!”

我连忙递过一杯茶让常青喝下,他的情绪太激动了,有必要让他缓上缓。

常青却推开了我的手,摇摇头继续说道:“那天之后,几乎每隔上三五天就会在夜里听到那阵簫声,然后第二天不是有东西被损坏,就是凭空失踪了,于是在工人间开始传出了谣言,说是这个工程得罪了本地的山神,犯了禁忌,当时就有人表示要离开,要不是张总大把大把钞票的洒下来,基本上现在已经没有工人再做这个工程了。”

使劲地吸了两大口烟,似乎只有烟草中的尼古丁才能让常青稍微冷静一些,他闭着眼睛,缓缓呼出一连串白烟,那起伏不定的胸膛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如果只是损失了一些器具的话,那还问题不大,但到了两个星期前,那一天晚上,我们照例又听到了这扰人的簫声,而第二天却发现这一次并没有器具被损坏,我们以为事情结束了,哼,可笑的是,我们都太天真了,事情,才刚刚开始。”常青从自己上衣里摸出一包大双喜,自个又点上了第二根。“在开工时,一个工人匆匆忙忙地跑来找我,说是他宿舍里其它三个工人失踪了,我发动了所有工人去找,差点没把排水村掀了个底朝天,却连他们的一条头发也没找着,然而在傍晚回到工地宿舍时,却发现他们三人的尸体出现在原来的宿舍里,我从没见过死状那么可怕的尸体,他们扭打在一起,咬着人喉咙的、拿板手砸碎人脑袋的,还有一个的四肢和脑袋全部被拧碎的,整个宿舍充满了血腥味,让人闻着就想吐,这股气味,整整花了半个月才清除掉,但在当时,我却吐了,其它人也吐了,吐得胆汁也出来了,不是我们胆小,实是那场面,简直就是地狱啊!”

常青闭着眼睛,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们想不到,他的回忆里竟是那么浓烈的血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感觉那房间里的鬼气时,会看到一大片的红,莫非,那是血液的红,那漫布了整间房的红,需要多少血才办得到埃

被常青一说,房间内似乎也充斥着血腥味,连茶的香气,也冲淡不了这种感觉。

“那天,我马上打了电话报警,警察是来了,也对现场进行仔细的勘查,结果想必张总已经告诉你们了,是他们三人自相残杀致死,现场没有第四方插手的现象,但这样的结果,有多少人会相信,恐怕那调查的警察也不会相信,只是事实摆在那,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常青总算从血腥的回忆里恢复了过来,继续把接下来的事情也说与我们知道。

“但这事还过不了两天,便又失踪了两个工人,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见到他们的尸首,也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了,工人自然暴动了,他们都想离开,是我好说歹说,再加上张总许以重酬,这事才这么压了下来,还好的是,自从上次工人失踪之后,这大半个月来倒是风平浪静,只是我总觉得,这平静,倒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却还是心惊肉跳的感觉。”

“放心吧,常大哥。”小夏向常青露出一个微笑,笑容淡恬,让人看了心情为之一缓。“我们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无论这幕后元凶是人,还是鬼,我们都会给张总,给你以及大家一个交待。”

“行。”常青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赵小姐的能耐,我听张总提及过,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总之,有什么需要的话,两位尽管跟我提出来,无论是人是物,我常青都尽力为二位办到,绝不推脱。”

“那我们就不打扰常大哥休息了。”我率先站起来,天色已晚,再加上今天舟车劳顿,我在小夏的脸上也看到了倦容,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得了的,索性今晚早些休息,才好留些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常青也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笑容,虽然显得有点勉强,但总算比之刚才那黑沉的脸容要好上许多,山东大汉把我们送至了门外。

“那两位早些休。”

常青与我们道别,但话没说完,我们看到他脸上神情有异,他先是作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然后渐渐露出了惧意,我和小夏面面相觑,双双收敛了心神,心境一平静之后,这宿舍周围的各种声响便传进了耳中。

这杂乱的声音中有风声,林涛声,还有工人们活动的声音,但在这些声音之中,却响起了另一种声音,那声音虽很微弱,却与其它声音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在彰显着它的存在一般,让人一听难忘。

呜呜--

像猫的叫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在这深夜里,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响起之后,其它的声音像是被它压了下去,风声消失了,树叶也不再摆动了,连排水村里的猫猫狗狗也不再叫了,好像它们都在害怕这个声音,只有工人活动的声音依然传出。

但比起动物来,人对危机的感觉是最迟钝的。

“又来了,又来了,这该死的声音。”常青像梦呓一般喃喃自语,他的手捉着门缘,我看着他越捉越紧,最后那手背上已经突起了道道青筋。

我扑到走廊边,极力地探出头去,想听听这声音是从哪传来的,但数息之后,我便放弃了,这声音像一张大网,把这整个山谷都笼罩在其中,我听到这“呜呜”声竟然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就像是有许多人在不同方向制造着这个声音一般。

夜里的排水村像是笼罩在一层青黑色的幕布里,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在这片山谷中闪烁,我极力远望,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小夏,要不我们下?”我回头朝小夏说道,却突然看到常青露出异常恐怖的神情,他的眼睛张得很大,大得让我怀疑他的眼珠快掉下来了。

后背,传来钻心的凉意,刹那间,我汗毛直竖。

“小心!”

小夏清咤一声,素手一扬,一道黄色的符录像箭一般射向我的身后,顿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像夜枭的叫声,凄利,针一般刺痛人的耳膜。

我这才反应过来,脚在走廊上一跺,我扑向小夏的方向,并回身甩出一道南离天火,这种最基本的火术我已经练得可以不用念咒和画符,这个我目前唯一能够熟练使出的低级火术,却完全命中了我身后的目标。

等我的后背轻轻撞上宿舍的墙壁时,我才看清,一袭红裙出现在我刚才所在位置的走廊外。

走廊外,是三层楼高的虚空!

天火引燃起红裙的一角,火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发出尖叫,她的脸上一边贴着小夏的符录,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她伸出白色的,像涂上粉的瘦长手臂,没几下就拍灭了裙角上的天火,随后,她朝我们发出一声尖叫,黑色乱发遮住她的脸,只在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像小红灯笼一样,一闪一闪的眼睛。

然后她转身飘向宿舍下方,我看到她的背影,才知道她穿的红裙是古时候结婚时用的凤袍,只是这么一件充满喜庆的衣裳套在这个女人身上,却生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我去追!”

小夏丢下这句话时,人已经往楼下跃去,常青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我比他更快地按住他的肩膀,顿时把他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望着我,眼睛里带着惊讶,我自然知道他吃惊什么,以他这付身形,少说也有两百斤的体重,但我却轻易地按下了他,单是这份力道,就不是我这种瘦瘦弱弱的人所应该拥有的。

“别紧张,常大哥,小夏足以应付任何情况,她不会有事的。”嘴上虽然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不放心,那穿着凤袍的女人也不知是鬼是人,刚才的交手太过急促,根本不能了解她的底细,所以小夏才追上去,但她单身前往,我却怕红衣女还有同党,无奈常青这边都是普通人,我更怕对方会声东击西。

尽管我这道术还是半桶水的料,但再加上“斩魂”的话,只要来的不是鬼妖,我相信自己还是能拖上一点时间的。

小夏和红衣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和常青再站上几分钟,发现没有其它状况后,紧绷的心神方得以一松。

哈哈哈--

突然,我听到小孩的笑声,笑声很愉快,像小孩子得到自己心爱玩具时所发出的那种满足的笑声,声音很小,像是从楼下传来。

“常大哥,你们这里的工人有没有带小孩来的?”我连忙问道。

常青一头雾水地摇着头。

接着,一阵隐隐约约的男声也跟着传来。

别跑,别跑,会跌倒的---

我心脏突然大力地跳了一下,只觉得突然嘴唇发热,干燥得不得了。

“斩魂”在裤袋中“嗡嗡”作响,这道界异宝已经开始示警,这证明我的感觉不会错,那宿舍楼下,有两团浓郁的气息在滚动着。

那是鬼气!

“该死!”我大叫一声冲向了楼梯,像小夏那种视三层楼的高度如无物的功夫,我可没办法做到,只是想不到的是,除去那红衣女之后,竟然还有两只鬼气这么强盛的异物来到宿舍,尽管尚未达到鬼妖的程度,但同时对付两只,我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楼下都是普通的工人,我更不能放任不管,即管不敌,也要拼过再说,这一次,我不能让在上海那时,无力挽救卢敏贞的事件重演!

13.老子是高手

我来到了楼下,楼下的工人宿舍每个房间都关紧了大门,房间内灯火全无,也不知道工人们是睡着了,还是躲在床上哆嗦。

鬼气从宿舍正对着的湖泊方向传来,那一片黑暗之中,有两条影子缓缓而来。

一把小孩的声音不断唱着这首类似童谣的东西,还发出自得其乐的笑声,矮小的影子像是在小跑,它摇摇晃晃地追赶着什么东西,等得它跑近了一些,我看到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在它前方不断地滚向前来。

一个皮球?

我心想,那团东西已经滚到我的脚片,黑糊的一片,也看不清什么样子。

叔叔,把它还给我--

小孩叫着,它到离我三五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黑夜里没有灯,小孩只是一条黑色的影子,它伸出手朝我脚下的皮球指了指。

我不敢轻举妄动,“斩魂”在我的手上,伸展出红艳的剑锋,在“斩魂”的红光下,那小孩似乎显得畏惧,它朝后靠了靠,不让自己暴露在光芒里。

还我,还我--

它不停叫着,不知什么时候,那天真的童声变得沙哑尖利,到了最后,它几乎是在嘶吼,像是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没完没了地哭闹着。

突然,尖利的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吓了我一跳,退出几步,我看到那皮球缓缓转了过来,从它里面不断传来“还给我,还给我”的叫声。

还给我!

皮球突然张开一张大嘴,然后,一双眼睛出现在嘴的上方,那层黑糊像被水清洗了一遍般,悄悄地褪了下去,露出一个岁小孩的五官。

天,那根本不是球,而是一个头!

一个小孩的头。

黑色空洞的眼,裂至耳边的嘴,一个小孩的头在我的脚下朝我嘶叫,它的嘴里还不断钻动着白色的影子,就像一个埋在泥土里的骷髅,不断有肥大的蠕虫在其中钻动,钻得我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一个活生生的恶梦竟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也不知道是否经历这样的事情多了,我现在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却还不至于失去冷静,看着脚下那充满着恶意的脸,我的左掌一热,甩出了一道天火。

“孽障,还不退去!”

大喝,是给自己壮胆。天火剪破了夜的深沉,扑在了那小鬼的脸上,小鬼发出怒叫,它张大了口往内一吸,一股黑风钻进了它的嘴中,连天火也给吸了进去。

我倒没想到它这么容易就灭了天火,那小鬼却像被我激怒了,头在地上一弹,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弹回自己的身体处,那小孩的影子接住自己的头,然后把它安到身体上,还扭了两扭。

爹,他欺负我--

小孩尖叫,它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另外一道高瘦的影子,它是在安抚着小鬼,伸出一手轻轻拍着它的头,小鬼的头被拍得晃了一晃,差点又掉了下来。

莫怕莫怕,看爹给你报仇--

那高瘦影子声音更是难听,像一把沙锅在地上磨过似的,听得让人难受,它转向我的方向,抬起了两根手臂。

微风轻拂,我耳边的发角给轻轻吹起,我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眼中的景物却迅速地向两边滑退,不知何时,我的双肩上各搭着一双长长的,黑色的手,这双手正把我疾电般拉向两只鬼的位置。

大骇之下,我连忙递出“斩魂”,红色的剑锋对准了高瘦男鬼的心窝,如果照这个方向继续拉我过去的话,我保证能在它胸口上开一个洞。

那男鬼十分忌掸“斩魂”的红光,它双手一抬,就把我甩向了它们的身后,越过这一大一小两鬼之时,我看到小鬼露出得意的笑容,而那男鬼却始终笼罩于影子中,看不到真正的模样。

肩头着地。

一阵火辣辣的感觉马上传来,我在沙石地上擦出了数米,地上不时突出的小石块磕得我手臂和背心发痛,但这股巨大的惯性一过,我马上从地上弹起来,改变我那不利的姿态。

一站起,我马上望向两鬼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有小鬼在兴高采烈地拍着掌,像是看杂耍般看着我,但那男鬼却不见了。

去哪了?

我心生疑问,头上一股凝重的气氛传来,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我马上向后滑退,方才我所站的位置炸起了漫天飞石。

一时间,沙尘翻滚,呛得我连续咳嗽了几声。

晚风渐渐把沙尘吹散,一条黑色的影子半蹲在地上,它一拳正击在地面之上,而我刚才站的位置已经凹下去一个半米左右的坑,看得我心脏快速地跳了几下,要是刚才没闪开,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被这一拳击成肉碎了。

恐怖的力量!

常青说过,起重机曾被整个掀了过来,莫非,那是这只男鬼所为,也只有这种怪力,才能够把重量以吨记的巨型机器给翻了个底朝天。

不过在鬼怪中,却是甚少出现这种以力量见长类型,那机率就跟买六合彩差不多。

我脸上拉出一个苦笑,看来我这撞鬼运不但没有好转,还变得更加倒霉起来。

男鬼站起了身。

我不能总处于被动,空着的左手在身前划出一个符号。

“南离天火,破污除秽,疾!”

结合了咒语的天火和刚才可不是一个量级,我一指点出,一缕闪烁着浓郁红光的火流电射向男鬼身上。

它伸出一掌拍向天火。

一声闷雷响起,天火炸裂,红色火流四溅而开,却伤不了男鬼一根毫毛,我看得清楚,那家伙在接触天火的一瞬间,在它的手掌外喷出一团深沉的黑色鬼气,正是这团高浓度的鬼气,才完全隔绝了天火的伤害。

下一刻,火流还未完全消失,男鬼尖啸一声,身体拉得只剩一条虚线,穿过了火流刺到我的身前,那速度,快得我连反应的时间也欠奉。

微一分神,一个黑色的拳头已经撞向我的下腹,我大叫一声,脚在地上一跺,借力身后飞退,同时移过“斩魂”,剑锋挡上拳头。

卟哧--

我像是被一头狂奔中的野牛顶中了腹部一般,一时间,血液涌上喉咙,在跌向后方的半空中留下一大蓬血花,我撞上地面,再翻了几个滚,才停了下来,腹部虽然痛得难受,但总算保住了这条命。

想起刚才的一切,我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先跳向身后卸掉一部分力量,再让“斩魂”贴上它的拳头,由于惧怕“斩魂”,男鬼的那一拳并没有用尽全力,要不然,现在我就不是喷一口血那么简单了。

黑影再度欺上。

我痛骂一句迎了上去,连番的打击让我也打出火来了,既然这家伙的速度那么快的话,我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去,不如赌这家伙害怕“斩魂”而不敢出尽全力,和他来一个近身战好了。

小夏那一个月的剑术特训终于显现出了成果,借助手腕的动作,我组织着细密的攻击,这样的攻击虽然威力不大,但胜在破绽极少,威力太大的斩击容易露出空隙,要是被这怪力恶鬼捉住一两个空隙再给上我两拳,我非趴下不可。

“斩魂”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细细红线,随着“斩魂”的每一次划过,便会在空气留下一两道红色光焰,这些红色光焰组成细密的网,让男鬼完全找不到攻击我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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