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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许都往事(8)

她撒腿往客栈跑,刘琦没奈何,也跟着她跑,一路还在劝她,我们回荆州吧回荆州吧回荆州..

于是,众人缩在客栈外,亲眼看见条子进进出出,诸葛亮他们被抓走,徐娘扑在门口喊弟弟啊,弟弟啊,你要好好的,姐姐煮着面等你!

黄樱看出一肚子火来,朝刘琦骂道:你干的好事!

刘琦缩着脖子,哆嗦着咧咧道:事已至此,于事无补,看这样子,多半是暴露了,我们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赶快走,回了荆州我给你负荆请罪!

黄樱恨他,走乜走,他们都被抓了,我们怎么可能走!

刘琦摊手,但是有什么办法,他们被抓,我很遗憾,但遗憾是不能弥补的,我觉着我们还是先回荆州吧。

这外交辞令让黄樱怒不可遏,她爆着粗口说,你丫太自私了,祸是你闯的,现在连累了朋友,你却装无辜,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救他们,他们可能会死!

刘琦忧伤地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被抓,我也很痛心,然而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他们如果当真为我死了,我会在家里为他们立长生牌位,日日烧高香。

黄樱劈头啐道,无耻!你救不救随便,反正我要救!

刘琦抹了抹脸,这个这个,救也不好救,这可是大罪,人家不会漏空给你。

黄樱说,就算他们被抓,但一切留下的证据都不足以完全证实刺杀,而且你这主谋也没被抓,这事一定还有转机,所以我一定要去救!

刘琦死死拉住她,你不要去救,而且你有什么能力救,这里又不是荆州!

黄樱甩开他的手,我要试试,如果不试就放弃了,我怕我会后悔。

刘琦劝道,为了怕后悔就去冒险,你还真是傻。

黄樱冷笑,我是傻,可也比冷血好!

刘琦被骂得脚软,可他还想劝,他说,你就算去救,也可能救不出。

黄樱决然地说,救不出,我就和他们一起死!

她像头决死的豹子,张开她柔韧的臂膀,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哪怕用尽她最后一点儿力气,刘琦忽然懂了,有些深情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有些勇气也是他永远不具有的,这个女孩儿生来该去和能拥有这种深情和勇气的人配成一对儿,他们彼此是彼此的灵魂,彼此是彼此的力量。

他惭愧极了,也懊丧极了,他对黄樱说,我和你去救。

爬过像足球场那么长的下水道到底是什么感觉,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一面爬一面吐,老鼠蟑螂窜得满脸飞,可他还是咬牙爬出去了,人为了获得自由,愿意付出的代价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当他向着亮光用力扑出,当漫天暴雨倾盆落下,他在狂雨中的世界伸开手臂,那一刻,生命如阳光绽放。

爬过污秽的下水道,爬向自由,爬向重生,过程是痛苦的,而结局一定是美好的。

崔州平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爬下水道,爬过老鼠的尸骸,爬过那一堆堆不知道是什么尸骸的污黑渣滓,手心不断碰到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一开始还拿起来看看,后来就看不下去了,他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是脏死的,臭死的,恶心死的。

他爬得很慢,一面爬一面哭,哼哼着好臭啊,这会伤害皮肤的,等我爬出去了,我一定要泡一个月温泉,我要去做专业皮肤护理,我要给头发打护发素半年..

他并不是爬在最后的,他们的爬行顺序是这样的:

徐庶--庞统--孟建--马良--崔州平--孙尚香--诸葛均--诸葛亮--石韬

石韬打头,徐庶收尾,之所以这样安排,因为这一票人,这两人最强壮,前面的要开路,最后的要保护全体安危,而诸葛亮跟在石韬后面,是为了指路。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许都大学的仓库里,现在那间临时牢房已空无一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所有的犯人不翼而飞,门没有撬开,墙上没破洞,唯有地上的窨井盖有轻微移动过的痕迹,壁上的马灯也被拿走了,被石韬背在身上照明。

崔州平爬得手软脚软,不住地问还要爬多久,我受不了了,诸葛亮,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不会我们一辈子都在这里爬啊爬啊,爬成老鼠。

前面的孙尚香一直在呕吐,诸葛均会不时地拖她一把,以免她一头栽进污水里。

崔州平后面的马良实在受不了那无休止的唠叨,狠狠地威胁道,你丫再啰嗦,我就把死老鼠塞你嘴里!

其实爬在最前面的石韬也不好受,他是开路先锋,不仅要领路,还得把挡路的尖锐障碍物挪开,常常因为爬晕了爬错方向,拐去另一边,背后的诸葛亮就敲一下他的背,提醒他拐错了,因此,他爬的总路程比同学们多了一倍。

石韬咬着牙坚持着,他说,诸葛亮,我出去了一定要暴打你一顿,都是你丫让我带路,太痛苦了。

诸葛亮在背后镇定地说,随便暴打,如果能活着出去,怎么都行。

这话让石韬泪如雨下,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刻煽情,会损伤我的体力。

爬在最后的徐庶直爬得昏昏欲睡,他的路程永远是最枯燥最灰暗的,他甚至做好了爬到老死的打算,猛听见前面谁喊了一声,他还以为石韬撞着头了,也没在意,继续爬着,爬啊爬啊,忽然发觉前边的庞统怎么不在了,黑漆漆的下水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过来又爬了一截。

忽然的光亮从天空垂落,真像是妈妈温暖的目光,那一刻,徐庶格外想妈妈。

他蹭地跳起来,对着上空大喊:"混蛋,爬出去了都不告诉我!"

第一个跳出去的自然是石韬,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一轮月亮刚刚穿云而出,温婉如一个柔情的笑脸,风在指尖缠绵亲吻,世界宁谧如一池干净的清水,他呜咽道:"小小,你嫁给周郎也没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跟我在一起,只能爬下水道。"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爬出井盖,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倒下就起不来了,孙尚香继续呕吐,习惯性地又往前爬去。

诸葛亮向上跳起时,有两只手探了下来,一只男人手,一只女人手,他都抓住了,右手握住的那只女人的手,柔软得像枕上盛开的牡丹花,他软弱得想要哭一场。

当黑得面目模糊的诸葛亮完完全全地出现黄樱面前,她看着他就哭了,也不管他如何满身黑浆,冲过去就死死攥住他的胳膊。

"讨厌,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诸葛亮挣了一挣,"我好脏,真的好脏。"

黄樱哭道:"都这样了还顾着面子,我担心死了,你还真是可恨,死亡游戏也玩!"

诸葛亮抬起一只手,想拍拍黄樱的肩膀,又觉得手心太脏,还是放下了,"不要哭,我命大死不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边,徐娘正拉着徐庶掉眼泪,用手绢擦去他脸上的污垢,一声声问饿了么,要不要姐姐给你煮面条?

马良见徐庶和诸葛亮都有女人疼,很是悲酸,"谁也拉着我的手哭一哭。"

崔州平挨了过来,摸摸马良的头,"翠翠疼你!"

黄樱抹着眼泪说:"不说了,我们赶快走,再晚些,该关城门了。"

崔州平有气无力地说:"走哪里去?"

"离开许都。"

"啊?爬这半日还没爬出许都?"

这里原来是许都大学的后街,他们只是从许都大学里爬出许都大学外,并没有离开许都。这当口,刘琦和四阿扛来四桶从下水道掏出来的泥渣滓,各自看了一眼,刘琦几乎要呕了,却只得忍着恶心,抹了两把在脸上,不止他们,所有身上干净的人都特意把自己和污垢亲密接触了一番。

众人扮成疏通地下水道的工人,手里拖着铲子,还有四桶下水道污物,一路走一路喊:小心污垢,避让避让!

这么呕着喊着,喊着呕着,直走到许都外城门口,守城兵卒见是和臭水沟打交道的工人阶级,只道他们要清洗城外排水沟,捂着口鼻挥手直叫快走快走,恰有一群人对面而来,因领头的打着旗帜,看清原来是许都大学戏剧社,想是他们往郊外采风复返。

双方擦身而过,这群掏粪工人太过气壮山河,大学生们避让不遑,捏着鼻子纷纷逃窜。

司马懿也在这群学生中,他也不自主地捂住口鼻,可当黑糊糊的诸葛亮从他身边走过的一刹,他却像被什么击中,忽地转过了头。

那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熟悉的眼神?那眼神不该属于一个普通工人,它的主人该拥有更精致的生命,他身上携带的力量可以摧毁一个世界,也足以创造一个世界。

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面对面的相逢,就这样在泥垢的世界中滑过了,许多年后,在金鼓声声的战场上,司马懿隔着遥远的距离眺望对面军营里那宿世的对手,羽扇纶巾,白衣胜雪,和这血肉战场竟那么不协调地契合在一起,他说,多少年了,这个人依然这样好尚风雅,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他败相,没有一次。我记得我还欠他一张戏票呢,可惜,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许都城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城楼上报时的钟声响彻云天,过往的一切像一场梦。

他们走到许都郊外时,徐娘店里的心腹伙计已等候多时,也备了行路车马,说那边有条河,你们快点洗干净,换洗衣服在车上,亲们,只有两刻时间洗澡哦,大家互相帮忙搓背,泡澡冥想神马的还是算了吧。

石韬和孟建自来豪放,三下五除二脱了那身臭得直惹苍蝇的衣服,赤条条地站在月亮底下晒自己的皮肤。

马良慌忙挡在他们身前,"有女士在,请自重,请自重!"

于是女士在一边,男士在一边,在河里翻腾出黑色的浪花儿,崔州平扑腾着水,使劲地擦着泥垢,悲叹道:"洗不干净,怎么办怎么办,人家那光溜溜的皮肤很难保养的。"

待所有人都收拾停当,崔州平还沉在水里叹息,我这一身白嫩皮肤好可惜。

大家伙重新聚在一起,这才问起了营救计划。

三十六小时营救步骤如下:

NO·1

当刘琦同意和黄樱去救诸葛亮他们,黄樱便说,让三阿跟踪押解队伍,看看他们关在哪里。

三阿中腿脚最好的阿三飞了出去,一个时辰后返回了,说押解队伍绕了好多圈子,走的全是偏巷,后来在许都大学后门停住了,把人统统带进去,就没再领出来,据他爬墙头观察的结果,应该是许都大学废弃的仓库。

黄樱推测,许都大学是临时关押地点,大概事情并不明朗,对方也在猜测,如果案件明确了,我猜最终必定会挪去廷尉或者诏狱,如果挪去廷尉或者诏狱,那两处戒备森严,想营救也不可能,所以我们的营救时间越快越好。

刘琦说,下面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劫狱?

黄樱沉思良久,我必须知道他们的准确关押地点。

NO·2

还记得乞丐送给徐娘的许愿袋么,那是黄樱准备好的联络工具,她把徐娘引出来后,郑重地告诉徐娘,她要救人。

徐娘当时就吓呆了,妹妹,怎么救啊。

黄樱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要试试,你也不希望弟弟徐庶被砍头吧。

徐娘想到徐庶身首异处,心疼得眼泪直掉,她说,好的,你说怎么救。

黄樱说,姐姐你门路广,能不能打听一下,他们关在哪里,最好是准确关押地点,我现在只是知道他们被关在许都大学仓库里,但不知道哪间房,你一定要打听清楚。

徐娘遂广撒渔网,通过她在酒桌上结交的关系,从条子的口里掏了出来,不仅知道哪间房,连房里有多少只老鼠也知道了。

可黄樱却说,这间房位置不对,如果能挪去隔壁就好了,姐姐,你做得到么?

徐娘咬牙,我试试。

NO·3

送进牢房装馒头的布袋上的线条,其实是黄樱缝的许都大学极其周围的下水道线路图,那一条救命通道,她特意用了红线,为了提起诸葛亮的注意,在袋子的一角缝了一只狐狸,狐狸匐在一张图上。

同时,徐娘的关系伸入了许都大学仓库,将诸葛亮他们挪去了隔壁。

NO·4

在黄樱刘琦徐娘赶往许都大学后门接应他们,徐娘的伙计备好车马赶出城来,等候着营救大队到来。

补充:

黄樱又是怎么知道许都大学的底下管道路线呢,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因为诸葛亮买的那张不全的地下管道图,恰恰就是许都大学周边地下规划图,因为是老图,许都大学这座被废置的仓库便清清楚楚地标明了,当然,那张很有特点的图,黄樱和诸葛亮都见过,这就是狗血巧合。

以上。

马良听说被捕是因为刘琦那脑残的刺杀计划,劈头就拍了一巴掌,"你丫差点害死我们全体!"

刘琦躲开了,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事儿上,他一直在暗暗闻自己的身体,觉得哪儿哪儿都臭。

黄樱说,别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得赶紧走,大家不要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建议分小队离开,在宛城集合。

诸葛亮表示同意,他说可以按着来时的分组安排再回去。

庞统表示反对,他说他不想和诸葛亮挨一块儿,他建议小组分配如下:

诸葛亮徐庶黄樱一组;

庞统马良崔州平一组;

石韬孟建孙尚香诸葛均一组;

刘琦和他的四阿一组;

诸葛亮说这种安排不好,怎么能让两位女士分开,途中都找不到人说话。

庞统说,情况紧急,你他妈还啰嗦,你是想先开个民主表决会是不,等你民主表决完了,追兵也来了,我们可以继续去坐牢,这一次,就没下水道爬了。

徐庶忽然插话:"怎么漏了徐姐姐。"

庞统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徐姐姐和你一组,你们四个在一处,很和谐!"

徐娘却说:"我不和你们走。"

徐庶惊讶,"为,为什么?你要单独走?"

徐娘摇头,"不,我不和你们去荆州"。

"那你去哪儿?"

"回去啊。"

徐庶像被鞭打了,"回去..不是..有危险,你还回去?"

徐娘叹了口气,"好弟弟,我知道你心肠好,处处为人着想,可我的家在许都啊,我离开许都能做什么呢?"

"但是你帮我们这一回,万一被发现,你不是会受牵连么?"

"你放心,他们疑心不到我身上,再说,我和那些条子关系好着呢,他们就算有疑,我拿钱就堵住他们的嘴了。"

"姐,你还是跟我走吧。"徐庶几乎在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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