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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引子

褚载,字厚之,《新唐书》卷六〇《艺文志》别集类《褚载诗》小注,《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九诗集类《褚载集》解题。籍贯不详。其进士及第之年,载籍所说颇异。

一,乾宁间登第说。《唐音统签》卷七四〇褚载小传谓“登乾宁进士第”。案《新唐书》卷六〇《艺文志》别集类《褚载诗》小注曰:“乾宁进士第。”知此说本之于《新志》小注。然而《统签》又在《贺赵观文重试及第》诗下加案语曰:“案观文乾宁二年崔凝下第八人登第,是年命陆重试,而观文为榜首。”

二,乾宁二年登第说。《全唐诗》卷六九四褚载小传云:“乾宁二年登进士第”。《唐诗纪事》卷五九《褚载》条云:“《贺赵观文重试及第》云:‘一枝仙桂两回春,始觉文章可致身。已把色丝要上第,又将彩笔冠群伦。龙泉再淬方知利,火浣重烧转更新。今日街头看御榜,大能荣耀苦心人。’案观文乾宁二年崔凝下第八人登第,是年命陆重试,而观文为榜首。”此次重试,详参《登科记考》卷二四乾宁二年条。《全唐诗》编者盖据此误以为褚载与赵观文同年进士及第。

三,乾宁五年登第说。《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九诗集类《王毂集》解题曰:“唐王毂虚中撰。二人皆乾宁五年进士。”《文献通考》卷二四三《经籍考》集部诗集类所引同。案《王毂集》之前为《褚载集》,则解题所谓“二人皆乾宁五年进士”,当合褚载、王毂二人而言者。《诗话总龟前集》卷五《自荐门》引《诗史》云:“褚载字厚之,家至贫,客梁宋间,困甚,以诗投襄阳节度使邢君牙,云:‘西风昨夜坠红兰,一宿邮亭事万般。无地可耕归不得,有恩堪报死何难?流年怕老看将老,百计求安未得安。一卷新书满怀泪,频来门馆诉饥寒。’案《唐音统签》卷七四〇收此诗而拟题为《投节度邢公》,《全五代诗》卷一亦作此题,均误,详见后文考。君牙赠绢十匹,荐于郑滑,辟支使,不行。明年,裴贽知贡举,君牙荐之,擢第。”案《唐才子传》卷一〇《褚载传》即据此略录,其中易“明年”为“乾宁五年”,又于“裴贽”名氏之上增加“礼部侍郎”之衔。据严耕望《唐仆尚丞郎表》卷三《通表中》、卷一五《辑考五上·礼尚》、卷一六《辑考五下·礼侍》,知裴贽于昭宗大顺元、二年间为礼部侍郎,乾宁四、五年间为礼部尚书。据此进而知《唐才子传》所谓“乾宁五年,礼部侍郎裴贽”云云,乃妄易妄加。而《登科记考》卷二四乾宁五年条褚载名下又抄录《唐才子传》文。据《旧唐书》卷二〇上《昭宗纪》:乾宁四年二月,“制以太中大夫、前御史中丞裴贽为礼部尚书,知贡举。”知裴贽确于乾宁四年冬知贡举,五年春放榜。由此可以断定褚载登第的确切时间为乾宁五年。但说是以邢君牙之荐而擢第,则大谬不然。案襄阳节度使即山南东道节度使,驻节襄阳。检《唐方镇年表》卷四《山南东道》条,无襄阳节度使邢君牙其人其事。再检卷一《凤翔》条,邢君牙于德宗贞元三年至十四年任凤翔陇右节度使。据《旧唐书》卷一三《德宗纪》:贞元十四年“三月丙申,右神策行营节度、凤翔陇右观察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凤翔尹邢君牙卒”。又据《旧唐书》卷一四四《邢君牙传》,终其一生为节度使之职,仅此一任。而德宗贞元至昭宗乾宁,相去已逾百年,时代绝不能及,邢君牙岂得推荐褚载?

《诗薮·外编》卷四云:“唐诗人同名甚众,一时并起者尤易混淆。”其中记有“元载、符载、褚载”。元载是代宗大历时著名宰相,自不会与褚载混淆。那么,符载呢?据《北梦琐言》卷五:“唐武都符载,字厚之,本蜀人,有奇才……韦南康镇蜀,辟为支使,虽曰受知,尚多偃蹇。”知褚载与符载之姓虽异,而名、字全同,易淆。又据《唐诗纪事》卷五一《符载》条:“载,字厚之,蜀人,有奇才。”“载始隐庐山,不为章句学。贞元中,李巽为江西观察,荐其材,授奉礼部郎,为南昌军副使,继辟西川韦皋掌记,泽潞郄士美参谋,历协律郎、监察御史,卒。尝以叩襄阳樊泽曰……”案襄阳樊泽即指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检《唐方镇年表》卷四《山南东道》条,樊泽分别于兴元元年至贞元三年、贞元八年至十四年,两次任山南东道节度使。知符载于贞元间曾干谒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如此看来,似乎是后人既误樊泽为邢君牙,又误符载为褚载。然而据柳宗元《贺赵江陵宗儒辟符载启》云:“伏闻以武都符载为记室……凡诸侯之欲得符君者,域联壤接”。《全唐文》卷五七六。前引《北梦琐言》云:“四方交辟,羔雁盈于山门。”案赵江陵宗儒即指荆南节度使赵宗儒,驻节江陵,时在宪宗元和四年至六年。《唐方镇年表》卷五《荆南》条。知符载颇负盛名于时,故而受到“四方交辟”。其间,或曾至凤翔干谒邢君牙而得其荐之,亦未可知。

综上所考,宋人蔡居厚《诗史》于符载、褚载二人张冠李戴,混淆事迹,误二为一。《唐才子传》不察,照袭其误,今笺注者辨之甚力,《唐才子传校笺》卷一〇《褚载传》笺注。然未考及致误之由。至于褚载以诗投献者为何人,资料所限,疑不能明。其客居梁宋间,庶几近之。

《唐摭言》卷一一《恶分疏》条云:“文德中,刘子长出镇浙西,行次江西,时陆威侍郎犹为郎吏,亦寓于此。进士褚载缄二轴投谒,误以子长之卷面贽于威。威览之,连有数字犯威家讳,威因拱而矍然。载错愕,白以大误。寻以长至谢,略曰:‘曹兴之图画虽精,终惭误笔;殷浩之兢持大过,翻达空函。’”《唐诗纪事》亦节录此条。而《唐才子传》除照抄之外,又于文末云:“威激赏而终不能引拔,竟流落而卒。”案此条资料所记的时间、地点疑窦丛生,难以凭信。

刘崇龟字子长,《新唐书》卷九〇《刘崇龟传》。自僖宗中和三年入朝,历经光启、文德、昭宗龙纪、大顺年间,均在京为官。《旧唐书》卷一七九《刘崇龟传》。此后出京为岭南观察使,乾宁二年卒。《唐方镇年表》卷七《岭南东道》条。据此知刘崇龟不曾于文德中出镇浙西,此其一。案唐代浙西观察使驻节润州,今江苏镇江;江西观察使驻节洪州,今江西南昌。刘崇龟若果出镇浙西,却取道江西,岂非南辕北辙?此其二。据《唐仆尚丞郎表》卷四《通表下》、卷一八《辑考六下·兵侍》,知陆威已于僖宗中和年间为兵部侍郎,岂得迟至数年后的文德中“犹为郎吏”?此其三。要之,褚载投贽行卷或有之,而时间、地点则不确。

褚氏有《咏史诗》三卷,见于宋代公私书目著录。如《崇文总目》卷五别集类云:“褚载《咏史诗》三卷。”又《通志略·艺文略》第八别集类云:“褚载《咏史诗》三卷。”元明以后,不再有书目著录,胡震亨编辑《唐音统签》时也未见,当已散佚。

另外,《新唐书》卷六〇《艺文志》别集类著录:“《褚载诗》三卷。”《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九诗集类著录:“《褚载集》一卷。”《宋史》卷二〇八《艺文志》别集类著录:“《楮载诗》一卷。”案“楮”为“褚”之形讹。《唐才子传》卷一〇《褚载传》云:“集三卷,今传。”论者谓此两种著录情形,“盖亦本集咏史各自为书,遂互有存佚欤。”《讲史与咏史诗》五《汪遵褚载与罗隐》。近是。

《全唐诗》卷六九四收褚载诗十余首,及若干断句。其中有两首咏史之作,或为《咏史诗》集中的孑遗,兹录以略备窥览。《定鼎门》:“郏城高门倚天,九重踪迹尚依然。须知道德无关锁,一闭乾坤一万年。”《陈仓驿》:“锦翼花冠安在哉?雄飞雌伏尽尘埃。一双童子应惆怅,不见真人更猎来。”另有《长城》一首,与汪遵诗互见。同上:“汪遵咏绝《万里长城》一首,《万首唐人绝句》录遵诗无此篇,而列入褚载诸作中。《唐音戊签》、《全唐诗》虽据《鉴诫录》补入汪遵诗中,而于褚载诗中仍列入并未刊落,盖以旧日流传如此,不敢妄易。故此诗究为何人之作,今不可考,意者,何光远容有记忆之误,旧集或无窜易之失,此篇当是褚载之诗也。”十大型咏史组诗辑目唐代咏史组诗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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