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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理想与英雄

1973年10月6日,埃及士兵跨越苏伊士运河,从以色列人手中夺回了被占领的土地。自此以后,每年的这天,埃及人都要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

1981年的10月6日,传统的军事检阅在开罗郊外的奈斯尔镇举行。埃及总统萨达特身穿笔挺的仿德国式军装,在大批官员的簇拥下,登上检阅台,检阅祖国威武的军队。一队队士兵从他面前经过,他感到骄傲和自豪。

萨达特总统是埃及军队的创建人,是埃及军队的总司令。看到那些英武的士兵和雄壮的方队踏着正步,走过检阅台,他感觉到了埃及的强大和力量。然而,一场始料未及的政治谋杀却悄悄地开始了。

当检阅进行到飞行表演时,广场上的两辆军车突然驶离队列,开到了检阅台前。三名军人手持机枪向检阅台冲去。他们先是飞快地投出一枚炸弹,随后,即对准检阅台一阵猛烈地扫射。检阅台上的官员顾不上自己的尊严,尖叫着抱头鼠窜。子弹打穿了看台前的玻璃,两颗手榴弹在看台上炸响,一股股浓烟腾空而起。检阅台上多人受伤,椅子被打得东倒西歪,到处是吓人的弹洞和醒目的鲜血。总统的卫队立即还击,暴徒很快被制服。然而,萨达特总统却倒在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惨案发生时,总统夫人正在看台上。当时,她坐在离萨达特较远的地方,领着四个孙儿孙女高兴地观看飞行表演。总统的死对萨达特夫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不幸,她悲痛欲绝,欲哭无泪。她和萨达特共同生活了31年,他们彼此相爱,相敬如宾,他们的结合是非同寻常的。对夫人而言,总统是她的力量,她的精神支柱;对总统而言,夫人是他的空气和阳光。现在,总统遇刺身亡了,这对萨达特夫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永难愈合的伤痛。

萨达特夫人是个勇敢的女人,丈夫被刺之后,她并未被悲伤所压垮。她镇定自若地处理必须做的事情,显出惊人的冷静和克制。在她的建议下,埃及人民在总统遇难的地方,为他修建了陵墓。陵墓看上去像一座小型金字塔。后来,萨达特夫人常来这里扫墓。她一边默诵着《古兰经》,一边回忆着和萨达特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1918年10月25日,安瓦尔·萨达特出生在尼罗河三角洲的一个村庄———米特·阿布·库姆。那是个十分落后的地方,村子里既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安瓦尔的祖母是村里的一名巫医,她自制草药给人们治病,用符咒帮助人们解除情感上的问题。安瓦尔是父亲第二个妻子的第三个儿子。7岁时,他们全家迁居开罗。

不久,安瓦尔的父亲又娶了个妻子。家里本已有4个孩子,这个妻子又生了9个孩子,这样,安瓦尔一家就有了13个孩子,全家十几口人都挤在一套四室的公寓中。这是个贫穷的大家庭,全家只有父亲一人工作。13个孩子常常处于食不果腹的境地。安瓦尔每天能吃到的也仅是一罐奶茶。

生活虽然清贫,安瓦尔却从小就具有雄心壮志。后来,他有幸进入皇家军事学院。1938年毕业后,他成为国王军队中的一名少尉军官。此后,安瓦尔只要勤勉刻苦,就有飞黄腾达的可能。但安瓦尔似乎并不满足这一点。当时,埃及正处在英国人的统治下。安瓦尔十分憎恨英国人,希望埃及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于是,他便在部队中开始从事反对英国人的秘密活动。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将军隆美尔在北非沙漠中作战,萨达特想通过支持他来换取埃及的独立。他在房间里安了一台德国发报机,准备将协议发给隆美尔。然而,就在他安装这台机器的时候,英国警察撞进来,逮捕了萨达特,将他投进监狱。

从1942年到1944年中,萨达特曾两次越狱。第一次是在1943年。当时,他被关在开罗附近的监狱。他和狱中5名难友在房顶上挖了个洞,踏着梯子从洞里逃跑了。这次出逃很成功,一路,他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然而第二天,这几个逃跑的人又自己返回到牢里。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来,他们这次逃跑只是想取笑一下政府的无能。所以,当他们逃离监狱之后,并没有马上躲起来,而是大胆地去了阿伯丁宫,在皇家司仪书上签了字。一般人在这上面签字都是感谢国王或向国王告假的,而萨达特等人则对秘书说;“我们暂时从札顿监狱出来,是为了告诉国王,不要向英国人屈服。”

1944年,埃及释放了大批政治犯,但安瓦尔·萨达特仍被关押在监狱中,因为英国人不允许埃及官方释放他。在这种情况下,萨达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开始了第二次越狱。这次越狱同样取得了成功。随后,他便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流亡生活。

1946年,由于与奥斯曼被杀一案有牵连,萨达特再次被抓进了监狱。阿明·奥斯曼是埃及前财政部长,1946年1月,他被人枪杀了;此人是个极端的亲英分子,埃及大多数人认为他是个叛国者,对他极为憎恨。奥斯曼被杀以后,警察在调查中发现,枪杀奥斯曼的人曾由萨达特教授过枪击,于是,他们便逮捕了萨达特。经过长达8个月的调查审判,萨达特最终被无罪释放。

从监狱中出来后,萨达特暂住在朋友哈桑的家里。一天傍晚,他独自坐在过道里沉思,一名少女朝他走了过来。这位少女衣着朴素,头发凌乱,脸上还抹了几道芒果汁,但仔细看上去,却十分美丽。她是萨达特朋友家的亲戚,当时也正住在这里。见了萨达特,她非常激动,呆呆地看着他,显得有些失态。接着,她便向萨达特伸出手,表示欢迎。这位少女就是日后的萨达特夫人。

这位少女原名“贾汉”。这是个波斯名字,意思就是“世界”。1933年,贾汉出生在埃及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她的父亲是名医生,收入不菲。她的母亲是英国人,职业是音乐教师。贾汉全家共有四个兄妹,贾汉排行第三。一家人居住在风光秀丽的罗达岛上,那里有他们的一幢花园别墅。

贾汉家里的生活是富裕舒适的,家中雇了六个人:一个苏丹厨师,一个花匠,一个汽车司机,三个做清洁的妇女。当时,雇佣人是非常普遍的,所有中产阶级家庭都雇佣人。后来,贾汉的父亲又继承了120多亩土地,家里的生活水平几乎接近了特权阶层。

贾汉从小过着优越、安静的生活,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埃及,信仰宗教是十分普遍的。不过,人们一般是在成年之后才虔信宗教。然而,贾汉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对宗教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当时,贾汉的朋友拉加的姑姑是名虔诚的信士,她俩经常跟她在一起喝茶。在这位姑姑的指引下,贾汉开始成为一名真正的穆斯林。她穿上了遮手盖脚的长袍,开始阅读穆罕默德的自传,学会了所有的宗教仪式,整日整夜地阅读《古兰经》。每天早上,她迎着日出,诵念真主的话。做完五次礼拜之后,还要默默地祈祷几次。她不仅在斋月里斋戒,而且在平时也每周斋戒一至两次。后来,她还把自己集攒的钱捐给穆斯林兄弟会。

贾汉从小就关心政治,她在少女时代就产生了解放埃及的梦想。当时,统治埃及的是法鲁克国王。这位国王十分腐败,他在宫殿所有的卧室里装上绿色的电话,却不准其他人使用这种颜色的电话。他为自己买了两艘游艇,十三架飞机,二百多辆汽车,其中几乎有一半是罗尔斯·罗伊斯和卡迪拉克牌的。他开车时很粗野,如果有谁在马路上试图超他的车,他就会用枪将那辆汽车的轮胎击破。

如此昏庸的国王,其下属的政府必然也极端腐败。官员们玩弄权势,巧取豪夺,花天酒地,过着十分奢华的生活。而广大的农民却一贫如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英国人仍驻扎在埃及,颐指气使,指手划脚,不可一世。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贾汉,从少年时代起就盼望着将英国人和法鲁克从埃及的土地上赶走。

贾汉阅读过许多埃及女英雄的书,其中有三位女性她极为崇敬。一位名叫韩萨,她是穆罕默德时期的一名女诗人,曾经多次在麦加附近举行的诗歌比赛中荣获大奖。在伊斯兰,女诗人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她既是历史学家,也是社会评论家。她还为为国捐躯者歌功颂德。韩萨的兄弟在战争中丧生后,她写了许多悲愤感人的诗篇。这些诗篇深深地打动了贾汉,她决心自己拿起笔来写诗。

贾汉对先知穆罕默德的两位妻子也十分敬仰。穆罕默德的第一位妻叫赫蒂彻。她曾经是一名富孀,经营着一支商队。她是第一个接受伊斯兰教的人,并终身支持和安慰穆罕默德。在她死后,穆罕默德娶了九岁的阿依莎,这位聪明勇敢的女子,丰富了伊斯兰教的教义。她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她曾亲自骑着骆驼随军出征。这两名女性都赢得了穆罕默德深挚的爱情。最令贾汉感动的是当代埃及的女英雄胡达·沙拉维。她是埃及第一个起来反对英国人和争取妇女权力的女性。1910年,她在埃及开办了第一个女子学校。1920年,她和朋友一起成立了第一个妇女协会,创办了第一本妇女杂志《埃及妇女》。1923年,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脱掉面纱。正是她拒绝戴面纱,丈夫立即与她离婚。但她对自己追求的理想仍然坚贞不渝。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人违背诺言,没有撤出埃及,埃及全国都展开了示威游行。胡达·沙拉维带领350名妇女到英国最高行政署请愿。一个月后,她又在开罗参加了一次著名的葬礼,悼念被英国人枪杀的埃及同胞。在葬礼上,英国人再度向人群开枪,打死了许多埃及民众。为了阻止英军的暴行,胡达·沙拉维勇敢地冲到持枪的英军面前,大声喊道:“你们打死了这么多埃及妇女,为什么不敢向我开枪?还我国家的自由,我们无法容忍你们的野蛮统治,无法容忍你们的野蛮统治带给我们祖国和民族的耻辱!”她的勇敢举动震动了英国军官,他们立即命令士兵停止射击。

贾汉醉心于沙拉维的英雄行为,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她那样英勇顽强。

1948年夏天,她到苏伊士姑姑家里去度假,正是在这里,她遇到了现实中另一个英雄,那就是安瓦尔·萨达特。

当时,安瓦尔·萨达特正好第二次被捕,他被指控与一起谋杀罪有牵连,法庭正在对此进行审判。报纸上每天都有大量的报导。贾汉看到这些报导后,对萨达特产生了崇拜之情。埃及民众都知道,被杀的阿明·奥斯曼是个亲英分子,杀死他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所以,在贾汉看来,与此案有牵连的萨达特并不是什么有罪之人,而是一位了不起的民族大英雄。十分凑巧的是,贾汉的表姐夫哈桑又正好是萨达特的好朋友,他给贾汉讲了许多萨达特的事,讲到了萨达待的为人,他的英雄品格,他的传奇经历以及他为埃及的解放所遭受的种种磨难。这就拨动了这位追求革命理想的革命女子的芳心。贾汉对萨达特十分佩服,她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位民族英雄的终身伴侣,成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事业的最亲密的同志。

在成为萨达特夫人后,她这样写道:

我在苏伊士度假期间,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我所敬仰、所期待的一切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他有崇高的理想,有自己的尊严,为了埃及,他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他遭到英国人的残酷迫害,但却并没有失去勇气和信念。有一天,报纸上登了一幅他站在法庭被告席上的照片,报道说萨达特曾大声喊道:“你们可以判我死刑,但是我要求在庄严的埃及法庭上禁止吹捧英帝国主义。”

在炎热的夏季斋戒是很艰苦的。每当白天结束,大家开始吃起鲜美的水果和点心时,我总是吃不下,也睡不着。判决的日子快到了,萨达特的命运成了我的一桩心事。当时,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整天想的是电影明星和风流歌星,而我却只想着安瓦尔·萨达特。我每天祈祷他平安。在八月开庭的那天早上,我向真主祈祷:“主啊!假如法庭宣判他无罪,免他死刑,我发誓要斋戒一个月,以表示我的感恩。”

不久,萨达特终于被宣告无罪。得知这一消息后,贾汉无比激动。然而,更令她激动万分的是,这位令她无比敬仰的大英雄出狱后竟来到了她姑姑家里。当哈桑把这一消息告诉贾汉时,她兴奋得连手里的芒果都滚到了地上。她准备马上回房间去打扮一下,以迎候这位理想中的英雄。真主保佑,就在过道中,她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萨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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