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扇得清脆。德拉科一时几乎窒息，不是被打得太疼，某种情绪涌了上来，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对角巷，他轻蔑地嘲讽韦斯莱而得到了一个异类的标签。飞行课上，拿到纳威那个记忆球时，波特翠绿色的眼睛在放光，那种开心，居然是像故事书里小勇士战胜坏蛋的那种。真好笑，太好笑了，看着斯莱特林的宝石就那样在最后被超了过去，旗帜由沉静典雅的墨绿变为跳跃张扬的鲜红，红得像火，像他的脸，刚挨了一巴掌的火辣辣的脸颊。德拉科张大嘴，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冰凉。
赫敏也愣住了，愣了一下，那两个大门牙更加醒目。她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有说出来，终于一跺脚，转身，迈腿。身后，德拉科的声音静静响起：“格兰杰小姐。”
赫敏转过头，看见德拉科的脸颊一边泛红，另一边却更加苍白。她一只手不由握紧了魔杖。哈利和罗恩也站了上来，随时准备动手干上一架。
“你听好，”德拉科缓缓地说，一如父亲卢修斯的悠长语调。“马尔福，从不和女士动手。”
一如既往。带着克拉布和高尔欺负欺负没有眼力的低年级生，吃点糖果，再骑上扫帚痛快地飞两圈，唔，空气真好！
德拉科拖着扫帚回到房间，窗户被敲得扑棱棱地响，家养的大雕又带了家信来，当然还有鼓鼓一包糖，此外今天还多了一罐家里专门订做的鹅肝酱。德拉科打开那个密封得很好的小罐子，用指尖蘸了一点尝，还是一样的美味。“你等等，我写封信带回去。”他对家雕说，手里早提起笔来了。
亲爱的父亲：
身体可好？
那只快把我踢疯了的鹰首马身有翼兽，我收到它的死刑通知书了，太高兴了。您不知道，上次它把小龙踢得有多疼，都快疼死了！那个时候我最想念的就是您，您要是在我旁边，怎么能让我受一个疯怪物的委屈呢？当然还有妈妈。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小龙太幸福了。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心情，回家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还有，您一定要让委员会尽快……还有，小龙非常非常想念您和母亲……
这封信写的那叫一个亲昵，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一气呵成。德拉科心情愉快地扔下羽毛笔刚要卷信纸，一看傻了眼：太心急，居然写在了汤姆的日记本上。他赶紧抄起笔写着让汤姆等等他要把信抄下来，汤姆回了一句好。尴尬得要死的德拉科现在简直想撞墙。讨厌，讨厌死了！汤姆现在一定正在笑个不停呢！
汤姆当然在笑了，有肚子的话这会一定会疼了，有眼睛的话眼泪早就流出来了。德拉科，刚才装淡定没装好吧？不过以前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这么会撒娇呢。
那之后好几天，德拉科都没敢跟汤姆说什么，大概是窘的。然而尴尬不久就被恼怒所取代了。救世主三人组的努力之下，鹰首马身有翼兽最终还是没能被处死。那漂亮的翠绿色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又在放光了，仍旧是正义战胜邪恶的凛然光芒。德拉科觉得自己又想笑了。
他慢慢的离开会场。
“汤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说吧。”
“已经成为敌人的人，你还能接受他做朋友么？”
日记本上断断续续地写了几个单词，但又很快隐去，过了半天终于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话：“谁都会说那句只有利益没有敌人，但是我想问问你对敌人的定义是什么。”
德拉科也没有马上回答。汤姆知道，如果自己能看见的话，德拉科现在的脸色一定又苍白了几分。
“我刚刚十一岁的时候，收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准备来学校上学。我去对角巷买开学用的各种东西的时候，碰到了哈利·波特。”
“之后哈利说，我想我能分辨出谁是异类。”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对别人伸出手。你知道，以前都是别人围上来，想要我握住他们的手。以马尔福家的地位，我根本用不着主动。”
“他没有握我的手，我一直在那里，举着手，没有人伸出另一只来握住它。我的手一直空着，空到父亲来找我。”
“汤姆，我不喜欢波特，我讨厌他，我恨他。每次看到他，我会想到那天手里空荡荡的感觉。主动要求回应却什么都没收到，于是空荡荡，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我不喜欢。”
“之后我遇到很多麻烦，有些是我自找的而有些不是。父亲一直劝我和波特搞好关系，我知道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事，也许还能得到更多。但是我不想。”
“汤姆，我应该和波特成为朋友吗？违心地去做，我不是做不到。带上面具虚伪地活着左右逢源，这是马尔福的天赋。但是我不想和波特做朋友，就是不想，那些利益什么的我甚至没有兴趣。我想这些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答案。现在我累了，不想考虑了，我想让你给我一个答案，我照着去做就是了，可以么？”
日记本没有回答他，墨水在纸页上流动，画出一条圆滑的弧线，又一条，一个点。
“德拉科，这是什么，你知道吧。”
“蛇，斯莱特林的标志。”
“德拉科，你是个马尔福，你还是个斯莱特林，答案根本不必问我。”
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德拉科闭上眼睛。汤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谢谢你。
他拿起羽毛笔，如抄写祈文时虔诚的信徒，在那个黑色的，纸页略略泛黄，有着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名字的日记本上写下：
斯莱特林，手只伸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