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淑华的脸色煞白，眼中写满了无法置信，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对她说这种话。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我是不会出国的。”千瑾扭开脸，不想再继续争执去了。
方淑华捂着嘴，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冲出了病房。
这之后方淑华再也没有提让千瑾出国留学的事，千瑾的身体迅速的康复着，很快就可以拆石膏了，艾西在不断地努力下，右手也稍微有了点起色。
复建室里，医生拿着各种材质的卡片让艾西触摸。
艾西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触摸一头凶猛的野兽似的，小心翼翼地轻触着卡片。她在医生的指导下，一张张地摸过去。
“怎么样？有感觉吗？”医生柔声问道。
艾西默默地摇了摇头，脸上失望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有多么的失落。
艾可为伸出手，握住艾西冰冷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似的，紧紧地握在手心。
“没事，慢慢来，你做复建才不久。”医生温柔地笑了笑。
艾西淡淡地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因此放弃，反而有了更加努力的念头。
回到病房，艾可为帮艾西按摩着手掌，他用指腹轻压着艾西的手心，按一下便温柔地问：“疼吗？”
虽然很疼，疼得锥心刺骨，可是艾西还是强忍着痛楚，摇了摇头说：“不疼，继续吧。”
知道艾西在强忍，可是看她并不打算放弃，艾可为也只好忍着心痛继续帮她按摩手掌。艾西咬着牙关，冷汗一点一点从额头渗出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坚持下去，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
3
这天是千瑾拆石膏的日子。
拆完石膏，千瑾顿觉一身轻松，他不再需要拐杖，已经能够像以前一样灵活自然地行走了。
身上的伤痕也渐渐的消退，很快就会看不出任何痕迹。
突然想起艾西的伤。
他身上的伤痕会消退，但是艾西右手的伤会一辈子留下后遗症。
心情更加沉重起来，有种被压住胸口，呼吸困难的感觉。
“千瑾，你先回病房去吧，妈妈回家去拿王嫂煲的烫。”方淑华叮嘱了一句后，就披上外套离开了医院。王嫂是家里新请的保姆，自从艾西和千瑾住院后，家里一团乱，根本没人打理，所以方淑华就通过家政公司找了个保姆。
千瑾一个人回到病房，却见许久未见的韩莎莎站在自己病房里。
韩莎莎看到许久未见的千瑾，心里涌起一阵欣喜，明眸大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波光。
“你怎么来了？”千瑾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像是在询问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似的。
韩莎莎的欣喜之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千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让她心寒。
“听说你出事了，我很担心你。”在千瑾冰冷的目光中，韩莎莎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不必了。”千瑾冷冷地说，语气淡漠。
韩莎莎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似的尴尬无比，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怎么说我们以前也相爱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没爱过你。”千瑾毫不犹豫地说。
韩莎莎心灰意冷地说：“好的，我明白了。”
千瑾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上，视线始终没有在韩莎莎身上停留超过两秒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面无表情的千瑾说，“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
千瑾的表情一僵，讶异地转过头，但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冷冷地说：“打掉。”
“纪千瑾，你还有没有人性！”韩莎莎再也忍不住，涨红了脸恼怒地瞪着千瑾。她深爱的男人居然这样对她，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是居然会无动于衷，仿佛她是一个麻烦，一个毒瘤。
“那你想怎么样？”千瑾终于抬起头，正眼望着她，只是乌黑的眸子依旧如玻璃珠般冰冷无情。
“我肚子里的小孩是你的，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无动于衷吗？”来之前韩莎莎也知道用肚子里的小孩挽回千瑾的感情几率很小，可是没想到千瑾会那么冷漠，连听到这个消息时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她真的好心寒，在千瑾心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打掉总比小孩一生下来就没爸爸的好，而且你觉得你有能力抚养小孩吗？你的学业怎么办？你现在才十七岁。”千瑾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谈论别人似的冷漠。
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在韩莎莎心上割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打掉它，可是我没想到你可以那么轻松地说出口，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下，纪千瑾你到底是不是人！”韩莎莎指着他，泪流满面地大吼。
面对韩莎莎的质问，千瑾黯然地垂下眼帘：“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点的话，那你就恨我吧。这是我欠你的。”他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韩莎莎。她恨他也是应该的，起码让他心里好过些。
千瑾的话无疑把韩莎莎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像一个垂死的人般虚弱：“……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恨你吗？纪千瑾，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无情。”
“对不起，我不祈求你原谅。”千瑾不想解释什么，抿着唇不再说话，脸上是一贯冷漠的表情。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韩莎莎冲到他面前，伸出拳头用力捶打着他，“为什么我那么爱你，你却一点都不爱我！你怎么可能对我这么无情，我对你的付出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
千瑾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任由韩莎莎捶打着他。如果这能让她好受些的话。
艾西走到千瑾的病房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大惊失色，赶紧冲进了病房，推开了正像疯子一样不停捶打着千瑾的韩莎莎。
“你干什么！千瑾的伤才刚刚好！”艾西挡在千瑾面前，戒备地瞪着韩莎莎。
韩莎莎正在气头上，艾西的出现无疑是火上浇油，韩莎莎双眼通红的瞪着艾西，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这就是千瑾最爱的女人，因为她千瑾对自己冷漠无情，她抢走了千瑾，抢走了千瑾所有的爱。
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如此狼狈，如此痛苦！
啪！
在艾西和千瑾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韩莎莎就举起手掴了艾西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病房内，千瑾和艾西都愣住了。
艾西脸色苍白地望着韩莎莎，整个人震惊在原地，她完全不知道韩莎莎为什么突然打她。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用了什么方法把千瑾迷得神魂颠倒的！”韩莎莎双眼通红地瞪着艾西，因为愤怒整张脸都扭曲着。
艾西惊慌又无助地望着韩莎莎，面对韩莎莎的指控，艾西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解释，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韩莎莎的指控从而而来。
“你疯了吗，你是在干什么！”千瑾恼了，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把艾西拉到身后。
“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变心，明明是你的姐姐却跑来勾引你，这个女人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千瑾，你不要被她迷惑了！”韩莎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千瑾掴了一巴掌。她捂着脸，无法置信地望着千瑾，脸色比病床上铺着的白色床单还要苍白。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艾西。”千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警告道。
韩莎莎彻底心碎了。
“你对我这么无情……却这么袒护这个女人……”她的语气是那么的悲泣，就像一只折翼的鸟，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脆弱，就像一触就碎的水晶。
千瑾撇开脸，没有看她。
韩莎莎的心就像被人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般，又疼又屈辱。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我一直在当傻瓜。”韩莎莎一步步退出门口，最后扭头冲出了病房。
看到韩莎莎伤心欲绝地冲出病房，艾西心里也很不好受，望着表情冰冷的千瑾，小心翼翼地问：“她……没事吗？”
“没事，让她去。”千瑾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可是，那个女孩子好像很伤心，你要不过追过去看看……”刚才韩莎莎的样子，让艾西有点担心。
“你不要去管她了，疼吗？”千瑾不想再提韩莎莎，捧起艾西的脸，眼中流露着心疼。
千瑾突然的举动，让艾西愣了愣，随后她才摇了摇头说：“不疼。”
“脸都肿了，还说不疼。”明明自己就在旁边，却还让艾西挨了韩莎莎的打，千瑾心里非常的自责。他总是没能保护艾西，免受痛苦。
“一点点而已，不碍事的。”望着千瑾炽热的目光，艾西羞怯地低下了头。
4
“让我看看。”千瑾捧起了艾西的脸，望着被韩莎莎打过的半边脸。原本白皙透明的脸，透着异样的绯红，仔细看还有点浮肿。
千瑾心疼地伸出手，轻触着艾西脸上的伤，艾西微微地蹙起了眉。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千瑾惊吓着缩回了手。
“没有。”艾西赶紧摇了摇头。
“我带你去医生那里上点药吧。”千瑾拉起艾西的手就要往外走，谁知艾西却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一点点小事而已。”艾西用力摇着头。她不想惊动父亲和阿姨，最近出的事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可是你的脸肿了。”千瑾担忧地望着她。
“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艾西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千瑾神色甚忧地望着她，自责地说：“对不起，韩莎莎是因为我才……”
千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艾西伸出的手捂住了唇。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理解。”艾西望着自责的千瑾，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烁着清澈而温柔的波光，让千瑾的心头一动。
千瑾伸出胳膊，把艾西搂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内心的感动。艾西靠在千瑾的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
这一刻，病房里无比安静，而他们的内心也很平静。
月明星稀。
韩莎莎独自坐在酒吧里，酒吧里一如往常的喧闹着，而韩莎莎的周围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笼罩着，孤独和冰冷的气息包围着她。
“莎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阿凉接到韩莎莎的电话，赶了来，却看到韩莎莎一个人做在角落里，喝着浓度很高的洋酒。
“坐下来，陪我一起喝吧。”韩莎莎没有回答阿凉的问题，自顾自地拿起酒瓶给阿凉倒了一杯。
“发生什么事了吗？”就算是神经大条的阿凉，也看得出韩莎莎有心事。
“没什么事，我依旧是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女人，只是今天又被同一个男人抛弃了一次而已。”韩莎莎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拿起酒杯啜了一口酒。
“你去看千瑾了？”看到韩莎莎这个样子，阿凉基本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嗯，我是个傻子，送上门让人羞辱。”韩莎莎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然后靠在沙发里，仰起头深呼吸着，似乎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流下来。
“你这是又何苦呢。”阿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突然有点不明白，难道爱情这种事，就是互相折磨吗？他看到老大也是那么痛苦，韩莎莎也是那么痛苦。已经不知道爱情的意义了，难道爱上一个人注定痛苦吗？那么为何大家还要那么奋不顾身地去爱呢？
韩莎莎低着头，没有回答阿凉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她倒出了两粒胶囊，然后和着酒就吞了下去。
“莎莎，你身体不舒服吗，你吃的是什么药？”阿凉望着韩莎莎决然的表情，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韩莎莎抬起头，望着阿凉，语气冰冷地说：“打胎药。”
“打胎药？！”阿凉惊讶之下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莎莎，你怀孕了？”
韩莎莎面无表情地低着头，默认道。
阿凉难以置信地望着韩莎莎，他曾经喜欢过韩莎莎，韩莎莎在他眼里一直是个高傲而美丽的女孩子，对很多男孩子有很大的吸引力。
如今听到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居然怀孕了，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难受，也有点无法接受。感觉像做梦一样。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久，阿凉才开口又问：“是老大的吗？”
韩莎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问阿凉也猜得到，不是千瑾的又可能是谁的呢。韩莎莎虽然性格外向，经常和他们这些没正经的人混在一起，可是韩莎莎还是很自爱的，不会随便接受其他男孩子的爱慕。但是千瑾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他知道韩莎莎看到千瑾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千瑾，那时候她看着千瑾的眼神和之前看其他男孩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是种坠入情网的眼神。他也曾经有过，那就是他第一眼看到韩莎莎时的眼神。
“那老大知道吗，你告诉他了吗？”阿凉有点难受地问道。
“他知道，是他让我打掉的。”韩莎莎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她看起来很难过，也非常的绝望，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阿凉知道她在压抑着内心极大的痛苦，他突然很心疼韩莎莎。
“老大最近很痛苦。”他感觉他说的话像是在为千瑾开脱，可是他也找不到其他话来安慰韩莎莎，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又觉得气氛太冷，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艾西的右手废了，以后再也不能画画了，老大很自责，觉得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所以老大最近心里很难受。”
“你是想让我为他着想一下吗？那谁又为我着想呢？”韩莎莎的语气里带着讽刺，她冷冷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来啜了一口。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凉赶紧解释，“我只是想说，可能老大这么对你也不是有意的，他最近心里很乱……”
“你不用帮他解释了。”韩莎莎打断了阿凉的话，自嘲似的笑了笑，“说白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也一点都不在意我。”
她的笑容里弥漫着苦涩和绝望，阿凉看了好难受，胸口闷闷的，有种窒息的感觉。
在酒吧里坐到凌晨，韩莎莎喝醉了，趴在玻璃桌上一动不动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
阿凉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韩莎莎从沙发上扶起来，然后背着她走出了零星只剩几个顾客的酒吧。
初冬的凌晨非常寂静，空气潮湿而寒冷。
阿凉背着酒醉不醒的韩莎莎，一步一步地往韩莎莎的家走去。路灯把他们俩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在路面上交织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