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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住院的病人(2)

“我当然同意了。他的儿子便离开了,接下来我开始研究他的病情。我把病情详细周到地记了下来。他的智力平常,回答问题时常常含糊其辞。本来我还以为这是由于他不大懂我们的语言的缘故。然而,接下来,当我坐着想写病历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回答。我转身向他,非常惊诧地看到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肌肉强直,眼睛直盯着我,面部毫无表情。显然,他的疾病又发作了。

“那时,我既怜悯又害怕。但是,凭着我的职业兴趣,我试了试他的肌肉强直程度,记下了病人的脉搏和体温,并且检查了他的反应能力,并没有发现哪个地方与我以前所诊断的这种病例有不一致的。对以前的病例,我使用烷基亚硝酸吸入剂取得了良好的疗效,现在,我觉得正是试验它疗效的极好机会。我跑到楼下我的实验室里去拿这个药瓶,耽误了一些时间。五分钟后我回来了,可是屋里病人却不见了。可想而知,那时我是多么的惊讶了。

“我急忙跑到候诊室,发现他儿子也不在了。前门已经关上,还没有上锁。那个站在前门听差的是一个新来的仆役,也不机灵,总是习惯在楼下等我按铃时,才跑来把病人领出去。我问他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这样,这事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不多久,布莱星顿先生出去散步了,可是我并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因为我近来很少和他交谈。

“啊,我原来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俄罗斯人和他儿子了。可是今天夜晚,他们两个人又像昨天那样来到我的诊室,而且时间一样。我被这件事情弄得糊涂了。

“‘请原谅我们昨天突然离开,太抱歉了,医生。’他的父亲开口便说。

“‘我觉得非常奇怪。’我说道。

“‘啊,情况是这样的,’他解释道,‘我清醒过来时总记不住犯病时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微微记得你不在时,我昏头昏脑地起身出去走到街上了。’

“‘而我,’他儿子接着说,‘看到我父亲从候诊室门口走过,以为是已经诊治完了。直到我们到了家,我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哈哈!’我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有点惶惑不解,别的倒也没什么。所以,先生,如果你愿意,我很高兴再继续接着昨天诊治。’

“我和病人讨论了他的病情约有半小时,后来,我给他开了处方,再后来,便看着他在他儿子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我提到过,布莱星顿先生一般是在这个时间外出散步的。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走上楼去。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从楼上跑下来,像一个发疯的人一样,冲进了我的诊室。

“‘谁去过我的房间?’他叫喊着。

“‘没有人去过。’我说道。

“‘撒谎!’他怒吼道,‘你上来看看吧!’

“我没有在乎他说话的粗鲁语气,他却害怕得几乎要发疯了。我和他一起上楼时,看到了他指给我看的几个浅色脚印。

“‘这根本不可能是我的脚印。’他叫喊道。

“这些脚印比他的大得多,而且,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今天中午曾经下过大雨,我的病人只有这对父子。从这里推断,一定是在候诊室等着的那个人,趁我忙着给那个老人诊断,自己偷偷上楼进了我合伙人的房间。虽然没有动什么东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确实进去过。

“尽管这只是一个扰乱人心的事,可是,却出人意料地使布莱星顿先生显得激动不安。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断地叫喊,我简直难以让他听清我说的话。他提出要我来找你,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尽管他似乎估计得过于夸张了,但可以肯定这里面肯定是有名堂的。你只要与我一同回去,他至少能平静下来,虽然我并不指望你能把所发生的这件奇事给我们解释清楚。”

歇洛克·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医生烦琐的叙述,我知道,这件事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虽然他的面容如同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但他的双眼却眯缝得愈加厉害,他的烟斗中吐出的烟雾袅袅上升越来越浓,这使得这位医生的故事显得更加情节曲折了。

医生的话刚一结束,福尔摩斯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先把我的帽子递给我,而后从桌上抓起他自己的帽子,跟随特里维廉医生向门口走出去。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我们便来到布鲁克街上,走到这位医生寓所的门前。寓所里出来一个矮个子小听差,他领着我们进去,走上宽阔铺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楼顶的灯光立即熄灭了,从黑暗中传来一个颤抖的、尖细的呼喊声:“我警告你们,我有手枪,假如再往上走,我就开枪了。”

“布莱星顿先生,这实在令人不能容忍。”特里维廉医生高声喊道。

“原来是医生啊!”这人似乎轻松地喘了一口气,“可是其他几位先生呢?”

这时,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他已在暗中仔细观察了我们一番。

“很对,很对,你说的很对,”那声音终于说道,“我很抱歉,刚才对你们太无礼了。你们可以上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楼梯上的汽灯点亮了。于是,我们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这个面貌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和说话的声音来看,他神经确实过度紧张。他很胖,可是显然没有过去胖,这可以从他如同猎犬双颊耷拉着两只松弛的肉袋的脸上看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稀疏的土黄色头发似乎因为激动而竖立起来,手中的手枪在我们向上走时塞进了衣袋里面。

“福尔摩斯先生,晚安!”他说,“我非常感激你能来到这里,因为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了。我想,特里维廉医生已经把我们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你了。”

“是的,”福尔摩斯说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布莱星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唉!唉!”那位合伙人神情不安地说道,“这样的问题,我很难说清楚,福尔摩斯先生。”

“你是说你还不知道吗?”

“请吧!先到这里来,赏脸进来坐坐。”

他把我们领进他卧室里。房间很宽绰,布置得也很协调。

“你们看到了吗?”他指着床头那只大黑箱子说道,“我不是一个很富有的人,福尔摩斯先生,我一生中除了这次投资外,再也没投过别的。我不信任银行家,而且从来都不信任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我跟你说明白了吧,我所有的那点钱都在这只箱子里。所以你明白,当那些不速之客闯入我的房间时,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事情啊!”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布莱星顿。

“假如你说的是假的,我是不可能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福尔摩斯说道。

“对,我已经把真实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福尔摩斯有些气愤地挥了挥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晚安吧!特里维廉医生。”

“你难道不给我一些建议吗?”布莱星顿颤声大叫道。

“对不起,我给你指教的要求就是请讲真话,先生。”

大约一分钟过后,我们来到了街上,匆匆赶往家中。当我们穿过了牛津街走到哈利街时,我才听到福尔摩斯说话。

“咱们出来为这样一个蠢人白跑一趟,真是倒霉,华生,”福尔摩斯终于说道,“虽然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案子。”

“我没有看出什么来。”我坦率地说道。

“啊,这很明显,有两个人,或许还有几个,为了某种原因,所以来找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几乎毫不怀疑那个年轻人去过布莱星顿的房间两次,而他的同伙则用了一种巧妙的手段骗过了医生,使他离开不能进行干涉。”

“可是那强直性昏厥,不是真的吗?”

“那是骗人的,华生。关于这个我不想在我们的专家面前讲得太多。这种病装起来是很容易的,我自己也这样做过。”

“那又怎样呢?”

“布莱星顿两次都不在屋,这完全不偶然。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来看病,显然是早已经侦察好了的,这个时间恰好是他外出散步的时间,这足以说明他们对布莱星顿的日常生活习惯十分了解。当然,如果他们仅仅为了偷盗,他们就会设法搜索财物。此外,我可以凭直觉看出,布莱星顿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由此我可以判断这个家伙肯定结下了这样两个仇敌,他不会不知道。因此,我确信,他肯定明白这两个是什么人,但他隐瞒不说。我觉得,到明天他就会吐露真实情况了。”

“难道不会出现另外的一种情况吗?”我问,“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不过,还是不能完全否定。或许是特里维廉医生自己闯进了布莱星顿室内,然后故意编造出这个患强直症的俄罗斯人和他儿子的故事骗我们呢。”

听到我的这个想法,福尔摩斯哂然一笑。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我很快就推翻了它,证实了医生所讲的故事是真的。我只要告诉你,脚印证明鞋是方头的,不像布莱星顿的鞋是尖头的,又比医生的鞋长一英寸三,仅仅从这一点上,你就可以知道,毫无疑问是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不过,仅仅如此判断而已,现在让我们安心睡觉吧!如果明天早晨我们还没从布鲁克街听到新情况,那才怪呢。”

果然,歇洛克·福尔摩斯预言得很准,并且颇具戏剧性。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刚到,我就看到福尔摩斯在晨光熹微中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边。

“外面有一辆马车等着我们,华生。”福尔摩斯说道。

“怎么了?”

“是布鲁克街的事。”

“有新消息吗?”

“或许是一个悲剧,不过还不确定。”福尔摩斯一边拉起窗帘一边说着,“请看这个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条,上面草草写着一行铅笔字:‘看在上帝的面上,请立即前来。珀西·特里维廉。’我们的朋友!这位医生在写这张便条时,肯定处境是极为艰难了。请随我来,我亲爱的朋友,情况已经相当紧急了。”

过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又来到了这位医生的寓所。他跑来迎接我们时面带惊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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