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七月的天会是彻骨的寒冷,轻灵的脚步声惹得树上飞鸟如同惊弓,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被雨水冲刷过的大地,不带半点尘埃,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凝结了流动的空气。
立于府内的甬道之上,环顾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出入王府的喜悦,大婚当日的美好,洞房之夜的缠绵,犹如过眼浮云,取而代之的是二叔被杀,拥立侧妃,被贬为奴,百般折磨,失子之痛的噩梦,通通涌上心头,眸中寒光乍现,所剩无几的情绪里满是嗜血的仇恨。
府门外一行几人浩浩荡荡朝我所在的位置而来,走在前面的男子,玄黑色挺拔的身姿尤为醒目,极度深寒气息直逼向我,那种寒冷瞬间能冻结方圆百里的活物。
我心中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凌赫看清我时眉头一蹙,疲惫的脸上极快的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清风……”
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曾经美好而亲昵的称呼,此时听了却极度的厌恶,厉声道:“不要叫那个名字,你不配,你只会玷污了它。”
子詹刚想开口,被凌赫挥手阻断,幽冷的眸子里镀上了一层暗沉,质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离开吗?为了他,为了那个死去,永远消失不存在的人?毅然决定离开本王?如果是这样,本王是不会放你走的,即使是恨,本王也要将你牢牢的囚禁在身边,你休想就这么逃开,你欠本王的还没有还清。”
我粲然一笑,凌赫的目光刹那间被那凄美绝伦的笑容所蛊惑,我迅速抽出腰中当年他所赠的金刀,狠狠的连续刺向他的胸膛,快到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失魂的痛斥道:“一直以来,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为奴也好,囚心也罢,我都认为那些只不过是一时的怨恨,事情皆因兰家而起,是我爹先对不起你们慕容氏,这个债我愿一人扛起,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布下的局,而我,不过是一颗受你摆布的可怜棋子,你对我从始至终就无半点儿情意,我一厢情愿认为,终有一天,你会回头,会找回对我失掉的心,我错了,错得很离谱,错的赔上了二哥,左儿,甚至亲生骨肉的性命,今日我要取你的命,以慰他们在天之灵。”我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双目赤红,俨然成为了一个索人性命的魔鬼。
谁也没料到,我会如此疯狂,所有人像着了魔似的定在原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到,子詹一掌击于我胸前,爆喝:“快唤医官。”
口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殷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浸染在素白绢衣之上,形成触目而又奇妙的图案,灼烧了众人的眼,小钰上前扶住险些栽倒的我,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凌赫制止了眼前将我团团围住的护卫,缓缓走到我的身边,任胸前鲜血流淌,绝望的眼神望着我,痛苦的说道:“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我死才甘心?”
“咳咳,哈哈哈哈哈”我大笑着起身,笑的诡异而又透着无尽的悲伤,拭掉嘴角的血液,狠绝的眼神看向他:“我感激你,若不是你,我怎会知道彻骨的仇恨是这等滋味,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恨。”
“主上,让医官为你止血吧?”子詹焦急的出声说道,凌赫根本不在意他的话,按耐着心中涌起的哀伤,不动声色的凝望着我,平静的说道:“孩子他……”话止于此,便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他说到孩子,我的心颤抖,勾起的疼痛使我更加愤恨:“你没有资格提到孩子,是你这个魔鬼害得我们母子天人永隔,你良心泯灭,你这个噙受,我今日若不能手刃于你,也会诅咒你,生生世世的诅咒你,不得善终,他日必定身首异处,受万箭穿心之痛,我会好好的活着,笑着看你惨烈的下场,哈哈哈,我兰若璇发誓,从此与你情灭缘尽,就如同那冥界之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若违此誓人神共弃。咳咳。哈哈哈哈哈。”
“主上,此疯妇不可姑息,定要严惩不怠。”子詹扶住凌赫,字字铿锵。
凌赫因失血而渐渐惨白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诡异的笑,突然欺身向前,冰冷的声音从我的上方砸下:“你想看到本王死,好,本王成全你。”手握刀柄一把将胸前的匕首拔出,鲜红的血将我雪白的缟衣染成刺目的红色,渐渐的和我的血液融合,澄净的白,妖冶的红,绘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在场众人血液凝结,呼吸停止,御医慌忙上前替凌赫止血,不料被他挥开,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脸上浮出笑容,极其讽刺的说道:“你想看到本王死,本王偏偏不会如你所愿,咳咳,你最好笑着活下去,这样才会看到本王是何其风光的一统江山,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不得善终?哼哼,我看不得善终的另有其人,本王会陪你慢慢的玩下去,咳咳。”
凌赫的身体略微颤抖,眼神中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掠向我时竟有无尽的凄凉,冷冷的下令道:“王妃失心疯,将她幽禁于后山幽谷中,此生不得出谷,一辈子侍奉慕容家宗祠,以谢其罪。”说完,直挺挺的倒身而下,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凌赫,御医官惊惧的替他诊治。
护卫团团将我围住,我起身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笑的呼吸不能自已,朗声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凌赫,今日你不杀我,他日必定后悔无疑,你的大限将至,不得善终,我诅咒你,一辈子诅咒你,哈哈哈。”
朗朗的笑声中,不带一丝留恋,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