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接过信封,垂眸看到“长宁亲启”四个熟悉的大字,登时激动地站起身来,拉着十三的袖子,惊喜而又急切地问道,“这是我大师兄的笔迹!你去云溪县了?我师父和二师兄还好吗?”
十三微笑着拍拍我的手臂,道,“别激动,先坐下,慢慢说!”
“好,”我依言坐下,热切地望着十三,“你是不是去了云溪县?”
“我和四哥虽然很想再去拜访徐道长他老人家,但……公务繁忙,根本脱不开身……”
“那……这是我师兄托人送过来的?”我拿起信封,问道。
“可以这么说,”十三点点头,道,“不过,长清道长所托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四哥!”
“然则……”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大师兄到京城来了?”
十三点点头,道,“今日一大早,他到云来客栈找我和四哥了!”
“怎么会?”大喜过望,我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又不禁失落起来——
大师兄莫不是是为了颜卿而来?
想起那日的场景,我又开始为师兄难过起来。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
大师兄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若是看到他们琴瑟和鸣的情状……
这叫他情何以堪?
十三见我脸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大师兄来了,你不高兴?”
“不……”我忙敛了失落感,摇头道,“大师兄来了,我当然很高兴!”
“唔……”十三爷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四哥也该下朝了,我得找他去……”
我愣愣地点点头,直至他走了三四步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问题,忙跟上去问道,“十三爷,且慢!”
十三停住脚步,回身看我,问道,“何事?”
“那个……”我抿抿唇,捏着手上的信封,酝酿好情绪,方抬起头,问道,“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我已向皇祖母提过……”他拍拍我的肩,道,“祖母说,她会考虑的……你别担心!”
会考虑……这是什么结果?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见十三温声安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点点头,拱手道,“多谢!”
十三点头示意,便即提步离去。
我将书信收入袖中,怀抱着《成语解说》,待十三爷走远之后方取道离开。
匆匆回到房间,四下里看看了,便即掩上门窗,燃上蜡烛,小心翼翼地取出袖中的信封,将那厚厚的信纸拈了出来——
“长宁师妹,见信如晤……”
我细细将这封信看了整整三遍,直至将所有信息消化了,方将那纸角凑到灿然的火舌上……
明焰蹿飞,如热情的精灵,可转眼便归于寂灭!
灭了蜡烛,推开西窗,我的神思犹自沉浸在书信中——
早在白云观中,我便知道,两位师兄是师父在外云游时捡回来的孤儿,他们的名字是师父取的,至于姓氏,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三个月前,大师兄下山行医时,途中救下一名吕老先生,因缘巧合之下,吕老先生发现了大师兄耳后的胎记,提及当年家人失散的伤心往事,一说起来,那失散的地点和日期竟与大师兄被师父收养的地点日期完全吻合!大师兄深感惊异,应吕老先生的恳求,将其带回观中,与师父相见。
师父与吕老先生密谈三日之后,确认了这位吕老先生确实是大师兄的生父!而吕先生年逾四十,膝下单薄,因此请求师父准许大师兄还俗归家。师父连叹三口气,终是了断了与大师兄的师父之缘……
大师兄含泪离开白云观,跟着吕老先生回到老家,认祖归宗。
吕老先生膝下,除了大师兄,便只有一个女儿,因此,大师兄回府之后,其父便对他寄予厚望!
未免伤长者之意,大师兄便只身来到京城,希望能建功立业,以敬孝道。
而关于白云观的事,虽已是三个月之前的信息,大师兄也说得十分详尽——
师父说,二师兄有道骨,悟性高,未有红尘牵绊,心中又无杂念,因此将最最高深的玄学悉数传授给他。以至于,大师兄离开之时,二师兄仍然在闭关研习……
不过,大师兄说,他二人素来身体康健,叫我不必挂心!
只是,不知道师父今年的重阳节有没有像往年一样玩失踪……要知道,大师兄已经还俗了,师父若是失踪个七八天,我实在不敢想象二师兄发现自己被抛弃之后的表情……
兀自陷入沉思,一阵冷风从窗外灌进来,鼻子一痒,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很是畅快。
这才想起来,出门时头发都还没干!回到妆台前将头发解下来,却发现,头发依然风干了!
看看天色,快要到午膳时间了。我叹口气,将头发重新梳好,走向主院去服侍娘娘……
“啊嘁……”
“啊嘁……”
“啊嘁……”
从前,有人对我说,打一次喷嚏说明有人在背后骂你;两次,说明有人惦记你……
“那么三次呢?”我问。
“嗯,说明你感冒了……”
为娘娘验过饭菜之后,我便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未免影响娘娘的食欲,我只好请求早退。
娘娘放下碗筷,关切地问道,“可是着凉了?”
我摸摸发红的鼻头,福身道,“大概是……”
“既然病了,便下去休息吧!”娘娘朝我摆摆手,又对叶之道,“你也不必伺候了,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给长宁丫头诊脉!”
叶之福了福,便向门外走去。我忙福身谢恩,亦退出门去……
回到房间,身子疲软得厉害,虚掩了房门,便直扑大床而去……
然而鼻子堵得慌,昏昏沉沉的,难受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但又不愿睁开眼睛。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恍惚听到房门“吱呀”的声音,接着,是叶之的声音,还有陌生的男子的声音……我此刻已是头昏脑涨,实在没有精力去分辨他们的谈话内容……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搭上我的脉搏……
然后,我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