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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客栈

康熙三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已经七日了,我已从初时的元气大伤渐渐恢复如常,对于这个四合院的陌生感也渐渐消失。凌住俸禄不多,因而家里的陈设也有些简陋。东厢两间卧室,供阿玛额娘和三个弟弟住,西厢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供我和永宁居住,后院是一间厨房和福叔住的下房。

虽则适应了环境,但感情上的隔膜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几日来,我对阿玛和额娘十分恭敬,他们对我也分外客气。几个弟妹倒是十分热情,但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阿玛对于两个弟弟期望很高,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他们练武,离家之后还给他们布置了许多任务;而永宁自从到家之后也忽然收敛了贪玩的性子,每日里跟着额娘学习女工,帮着她打理家务。所以,一天到晚,只有我一个闲人在院子里乱逛,无聊得有些空虚!

于是,待体力完全恢复后,我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门!当然,这是要向额娘请示的!好在,满人对于女子的约束并不过分,因此,额娘只是简单地问了我几句便放我出门了。

一出了家门,我便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揉揉太阳穴,开始打听去云来客栈的路。

云来客栈位于京城西郊,我的家也在京城西面,因此相去不远。约摸走了三里山路,我便看到一面写着“云来客栈”的金漆招牌!

站在客栈门前,我仰视着这两层高的楼房,心下叹道,“这比起我来京时住过的那些客栈可要豪华多了!不知道参照现代的标准,可以评上几星级呢?”

我取出袖中那枚翠绿的玉佩,心中有些忐忑,“他还记得那个约定么?”

想起自家那简陋的四合院,望着那醒目的金漆大字,我忽然深刻地意识到我与那尹家兄弟之间明显的贫富差距!也许,当初那个约定,尹祥未必放在心上;也许,他们早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也许,我不该来的……盯着那高高地门槛,我始终不敢踏进去……

“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见我迟迟不进,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

“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店小二便已经拉着我跨过门槛,微笑着道,“姑娘想必是远道而来,路上辛苦,先进来喝杯茶吧!”

他拉着我在靠窗的一桌坐下,然后殷勤的为我倒茶,嘴上还不忘了推销,“姑娘,咱们这云来客栈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住房舒适,菜品丰富!姑娘远道而来,必定饿了,想吃点什么?”

我想,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便把事情办了吧!但是想想自己身上没带钱,也就不好意思让小二浪费表情了,因而歉然一笑,道,“小二哥真是热情!不过,除了吃饭,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希望小二哥能帮个忙!”

“姑娘客气了……”店小二谦逊地笑笑,道,“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尹祥的公子?”

小二闻言,细细将我打量了一番,问道,“姑娘找尹公子有何要事?”

“我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跟他说,能不能请你帮我通传一下?”

“公子此刻在楼上雅间与人商谈,只怕不方便……”小二面露难色。

“这样吧,请您带上这枚玉佩去找他,就说是白云观的一位故人来访……”我将那玉佩交给小二,抿抿唇,又道,“若是……他不记得了……也就罢了……请您好歹替我传个话!”

小二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着玉佩上楼去了……

不多时,那小二哥便满脸堆笑着向我走来,恭敬地将玉佩递给我,道,“姑娘,我家公子说,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请上雅间叙话!”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记得我!可是……相隔数年,再见面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我跟着小二哥上了楼,走进他说的那个“雅间”(布置得与书房一样),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我心下一紧,难道我被骗了?转身绕到将要离去的小二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人呢?!”

店小二一脸无辜地向我摇摇头,道,“公子爷的确说的雅间叙话……许是方才走开了一会儿?姑娘稍安勿躁,请进雅间稍候,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茶水!”

我心下虽不安定,一时倒也挑不出他的差错,何况,对于自保能力,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重新推门进去,一抬眼便看到墙上挂着那龙飞凤舞的《兰亭集序》,虽然是模仿,却有八成相似!只是,卷轴上没有落款,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兰亭集序》左边便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望着那潇洒俊逸的字体,我竟无意识地哼唱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当我唱完最后一句,忽然瞥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

“谁?!”我疾速转身,便见那黑衣人正要向书桌后闪去!光天化日之下,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地潜入书房,必定来者不善!来不及细想,我已提气跃上书桌!

那人见行迹暴露,也不再畏缩,竟也跳上书桌来,低声骂道,“哪里来的臭丫头!竟敢管爷的闲事!”说着便出手向我攻来……

他出手迅捷,我也不慢,互相拆了三十余招,从桌上斗到地上,从墙边掠到房中,所到之处,纸屑乱飞,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漫天飞溅……

到了第四十招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卖了个大大的破绽!我便老实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喉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与此同时,我的脖子竟也被他捏在手中!原来他是有备而来!我暗恨自己轻敌,却也无计可施!

僵持了片刻,门口忽然有人拍掌赞道,“徐道长的高徒,果然名不虚传!”

这声音,我仿佛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转头望去,看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那正是我来到这个时空见到的第一张脸,只是,显得成熟了,也深沉了!

“尹……真……”我忽然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想不到,你竟能一眼认出我……”他笑了笑,声音依旧清冷,然后目光一转,道,“十三弟,你输了!”

“愿赌服输……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一把撕下那黑衣人的面巾,仔细地瞧了瞧,那张墨迹斑斑的脸上,隐约可见当年那少年的轮廓!

那一刻,彼此将对方的狼狈看在眼里,忽然会心地笑了!

“想不到一别经年,昔日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已经修炼成一代侠女了!真是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尹公子的武功远远在我之上,还如此谦虚,真是令人惭愧!”

……

一刻钟后,尹真实在受不了我们继续互相吹捧,大声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这般——”

“这般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齐刷刷地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尹真连忙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何时来到京城的?”

“你二师兄呢?他不是说会跟你一起来的?”尹祥也跟着问道。

“此事一言难尽!我日后慢慢再告诉你们……”我将那精致的木匣从袖中取出,慎重地交给尹真,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这件信物!”

尹真接过那木匣,打开看了看,然后迅速合上,问我,“此物你从何得来的?”

“这是一位姓年的公子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还说,希望你尽快上门提亲!”

“你怎么会结识那位年公子?”

于是,我将上长白山采参时救下年公子的过程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罢,尹真急切地问道,“那,那位年公子,现在情况如何?”

“公子放心!我们离开的时候,年公子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我耐心地解释着,心想,这个尹真公子,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位年姑娘吧?

但尽管我说得很轻松,尹真依旧眉头紧锁,看起来心急如焚!

尹祥见状,便对我说道,“咱们出去琢磨一下方才使过的招数,再切磋切磋吧!”

我欣然点头,下楼时,店小二见了我们便似见鬼了一般,我们相视一笑,继续前行,并不把一身的狼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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