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谢宗之从头到尾都是平平淡淡的,完全用的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兄长的口气。
谭云槿放下手中的信,把手套拿在手里,试了试,大小刚刚好。
带在手上,轻若无物,带着淡淡的暖意。
把手放在鼻前,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庭院里的那株海棠开得异常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如点点的繁星,香气馥郁缠绵。谭云槿无心赏花,遥望着院门门外重叠如山峦的亭阁飞檐,心里挂念着远在杭州的爹爹。
不知道有没有人陪着爹爹?
爹爹喝酒了没有?可喝了醒酒汤?……
前些日子她让人给爹爹捎去了三件棉衣,两件厚一点,一件薄一点,秋天的时候穿厚的,开了春风吹着还冷的时候穿薄的,还有棉靴两双,平时让爹爹在屋里穿!里衣也给备了两套,这些都是谭云槿抽时间做的,为了这眼睛都熬红了。
最后,直装了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回家,让候在一旁的下人直咋舌,这么多的衣裳老爷能穿的过来吗?
负责押的任是谭云槿的爹爹谭清派来的,也是专门给她和谭家的人送中秋节礼的,谭云槿要给谭清的东西刚好可以让他们顺道带回去。
那些押运的下人已经回到家了吧?也不知道爹爹穿着合不合适?舒不舒服?
“哎呀!忘了做几双棉袜了!”谭云槿有些懊恼的敲了敲头,杭州的冬天又湿又冷,父亲常常会在府衙忙到很晚,脚上很容易就会长冻疮的!
谭云槿望着满地细碎凋落的栾树叶,忧心不已。
夜风吹过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忽觉身上一暖,多了一件缎子外衣在身。回头见白芨站在她身后关心地说:“夜来风大,姑娘小心着凉。”
谭云槿一笑道:“没关系的。我这就要回去睡了。”
白芷忙扶了谭云槿进屋,又服侍她睡下,才吹灭了灯,悄悄的出去。
谭云槿的心里又担心了一会儿爹爹,最后是在抵不住酒意熏然,沉沉睡去。
白芨轻手轻脚的进来,隔着帘子亭谭云槿的呼吸平稳了,小心的掀开帘子,替谭云槿掖好被角,看着她的小脸隐在丝被中,显得愈发的小了。
放下帘子,把罩地灯也吹熄了,白芨才回到外间的榻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姑娘实在是太辛苦了!
中秋佳节,是一个全家团聚的日子,谢宗之本来是要在家过的,刚好早上他派出去的人拿了手套复命,他就迫不及待的送来了。
谢宗之撒了谎,那手套不是朋友送的,而是他吩咐下人从遥远的西域寻来的。
自从上次在听槿儿吹箫的时候,发现她小手上布满了细细的伤痕,他也是练过箭的,自然明白是怎么造成的。
这双手套,轻薄丝滑,上面明暗交织,绣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当地人称其为雪莲花。
手套不仅漂亮,而且不惧水火,能抗刀枪,练箭的时候戴上,就不会弄伤手指了。
谢宗之不明白自己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因为什么?他把这种情绪当做是兄长对妹妹的怜爱。
谢宗之看到谭云槿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枚含羞紧闭的花苞,在风雨中颤颤巍巍的。
他想保护他,让她开心!
谢宗之一口饮下谭蕊的二哥——谭献倒的酒,他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就是竹叶青,是淡酒,喝到嘴里清冽解渴,不容易醉人,可是喝多了也会酒醉。
八岁的谢宗之连喝了几杯,白皙如玉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眼睛却清亮极了。
谭献的大哥——谭灏害怕他喝多了,上来拿走了他的酒杯,让下人泡了杯茶,让谢宗之喝了醒醒酒。
端着泡好的茶的绯言一踏入水香榭,就被谢宗之看到了,他看到绯言微微的点头,就知道谭云槿收下了,心花就如湖水对岸正在燃放的烟火般绽放。
自从女孩子们离开了小方厅,还没有束冠的男孩子们,也在谭灏的照应下,把酒席挪到了红枫湖岸边,和谭云槿她们住的北园隔湖而望。
谭献和谭灏对谢宗之也是非常的照顾,王谢两家虽然因为晋朝五胡之乱大伤元气,甚至差点灭族,可是经过这千年的恢复,已然有了大半昔日的荣光。
不然大族老也不会替他的孙子谭茂求取了谢家族长的长女为媳。
谭灏和谭献,以及谭蕊都是二族老的孙子,他们也想和谢家攀上姻亲关系,至于是娶媳还是嫁女,都可以,所以二人对谢家的人都是格外的殷勤,尤其是谢重之和谢宗之都是谢家族长的嫡子,身份更是非同一般的尊贵。
不过谢重之已然成婚,娶的是王家女,只有还未及冠的谢宗之可以满足他们的计划。
谢家的其他子弟也是可以的,可是有了最好的,谁还会去求其次?
他们谭家的族长不就是娶了谢家族长的妹妹,谢宗之的姑姑,有了倚仗,才毫无困难的成了这一代的谭家领头者。
不过到底是因为谢宗之年幼,他们也没敢让谢宗之多喝,平日大家互相之间也是很熟悉,知道谢宗之喜好什么。
趁着酒兴,男孩子们也玩起了投壶的游戏,无论是规则还是输的人的惩罚都和女孩子们不同,壶的距离变得更远,输的人要沿着红枫湖跑上一炷香的时间。
这种玩法是在效仿魏晋之时,那些名流雅士的最喜欢的快走。
他们还让人在水榭之中架起了鼓瑟琴笛,奏起《雅风》助兴,古朴而悠扬的音乐让游戏增添了几分高雅。
投壶玩的花样和技巧也有许多。可以背过去投,也可以坐着投,还可以像谢宗之就能把一支箭投进去后,弹出来,再用手接住,投回去,一支箭他最少可以投个七八回。
其他人也有会这种玩法的,不过接住的次数相对要少上许多。
反正都是男孩子,精力旺盛,玩到最后,什么稀奇古怪的姿势都出来了。
玩了几局,谢宗之都没有输过,他也失了兴趣,托词酒喝的有点头疼,想要回屋休息了。
宴席这才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