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居室内气氛不一般，有股冰冷的气息从九王爷周身散发而出，明明是夏天却觉得室内凉飕飕的，我搓了搓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个……你别生气啊……”我觉得坐在位子上不安全，要是他冲过来我都没地方躲，所以我边说话边站起来往旁边挪脚步，“这不是夸你呢嘛……况且也不是我说的，你把冷气收收……收收……”
谁料我后退的时候脚被椅子绊到，身子失去平衡后往后倒，九王爷的黑玉琉璃眸子里一闪而过一抹担忧，他快步冲向前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腰，我的身子于是往前倒，而我忘记了九王爷还有腿伤，要是平时一定是稳稳地被救回，可是现在他的另一只脚没有着力点，又被我猛地向前这么一撞，于是情形变成九王爷仰面倒地，我则摔趴在他这个大肉垫上，一条腿还好死不死地压在了他的左腿上。
九王爷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我虽然没摔伤，可是额头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也眼冒金星了一阵，等我意识到我的一条腿压在了他那条伤腿上后，我像个弹簧一样跳到一旁，连忙将他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在一旁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九王爷的左手放在左腿上轻轻地按捏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啊？怎么一直看着我？”
九王爷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黑玉琉璃般漂亮的眼眸来来回回地观察了我好几遍，接着他放开我的手，低头轻声自语：“应该不大可能……”
“嗯？什么不大可能？”他的低语被耳尖的我听到了，我好奇地问他。
“没什么，我的腿不疼，只是刚才突然被压到有些不适应，你别在我面前晃了，头晕。”此时九王爷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无表情，我缩了缩脖子不再乱动，他接着开口说道，“你说帮我回忆过去发生的事，那么这次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嗯……因为你很不满莫婉说你是女人，所以你到处找她，不过她只留给你一个假名“桑相儒”，英明神武的你有一次拜访桑太傅的府邸，发现原来“桑相儒”并不存在，有的只是“桑以沫”，桑太傅知道她去青~楼还和你发生争执后很生气，同意你任意处置，于是你将莫婉带回你的王府做你的婢女，对她进行了各种折磨……”
“等等，你的意思是莫婉是桑以沫？确定？”九王爷打断了我说话，显然非常困惑的样子，不过我很理解他这种反应，因为明明他身边就有个“桑以沫”，这下又蹦出来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记忆中的“桑以沫”，也难怪他这么疑惑了。
“对啊，我之前不是也说过嘛，不管你信不信莫婉就是桑以沫，而你身边那位九王妃并不是真正的桑以沫，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扭曲了这个时空混淆了你们的记忆，但是我的记忆很清醒，我也不会骗你。”
“你上次说的时候没有任何依据，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你若要我信你就得拿出证据来。”
“证据嘛日子久了就拿得出了，在很多地方都有你和莫婉的痕迹，你的王府里、宫里、牡丹亭、野鸡岗、小阳山洞穴等等。”
“王府和宫里还有迹可循，可是你后面说的那几个地方，我完全没有印象。”
“嗯，我知道啊，所以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地来，有空有时间了就去那些地方帮你找回记忆。”
“可以，你刚才说我将婉婉带回王府做我的婢女还折磨她？我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吗？”九王爷把眼睛眯了起来，显然觉得我说的话不太可信。
我对他说的话实在是太同意，忍不住就点头了，在看到他阴冷的目光后我才颤颤地笑着解释道：“当然，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九王爷人可好了可有人情味儿啦，但是没失忆之前的九王爷就比较……嗯……你懂的……”
“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对婉婉极尽折磨，她应该恨极了我才对，又怎会爱上我呢？”
“九王爷你说错了，是你先爱上莫婉的，两年前你还因为当时还是吐蕃国王子的图克赞和莫婉走得近而吃醋发火呢，后来回府后你差点非礼她，她那时候可是一点也不喜欢你。”说起这个就想到差点失身于他，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很讨厌他，至于什么时候对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我也说不上来说不清楚。
“不可能！”九王爷一口否定，或许是在想自己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会非礼别人。
“这是刚与莫婉初识的你，你现在不记得了觉得难以置信很正常，没关系，你会慢慢记起来的。”说了这么多也口渴了，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好了你们初遇呢就是这样，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那么在王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与婉婉是在王府里相爱的吗？”
“非也非也。”我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莫婉只在你那待了一段时间，后来你、图克赞还有莫婉三个人去赛马，图克赞的哥哥扎布番埋伏在那里，本来是想暗杀图克赞的，但后来将莫婉抓去做了人质，从此音讯全无。”
“人质？那她是死了？”九王爷握进了手中的拳头，也许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梦中的姑娘如此紧张。
“没有，扎布番大意了，将奄奄一息的她扔入了河中，好在她福大命大，河水将她带到了洧州，被水知府救起这才活了下来，而这段时间里，你也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你担心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因一次选秀莫婉代替了水大人家的女儿入宫，你们这才又在宫中重新相遇了，不过由于之前桑以沫身上有个诅咒，就是别人看自己的脸会觉得她是丑女，也许是溺水死过一次破处了诅咒，所以再次入宫后你已经不记得她了。”
“那我们又是如何……她入宫选秀不就成为父皇的妃子了吗？”
“莫婉她只想安静地生活，她在秀女里认识了南宫娆，娆姐姐的姑母是凉妃娘娘，她求凉妃娘娘将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上剔除，做了凉妃的侍女，谁料太子殿下看中了她将她讨了过去做自己的侍女，你们这才又有机会重新相见。”
“原来如此，太子的侍女。”九王爷说了一句又沉默了。
“不好意思九王爷，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你们以前的关系比太子和七王爷的关系还要好，你小时候还说过要嫁给太子殿下，可是现在我总觉得你和太子很疏远。”
“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九王爷微愣了一下又眯起了眼睛，那并不是个好讯号，额……这件小时候的事是我在图图那里听说的，只有亲密的人才知道，并且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突然被我一个“外人”说出口，难免九王爷会不开心。
“是你跟莫婉说的呀，至于我怎么会知道嘛……是有一次莫婉醉酒不小心说出来我才会知道的。”我只好把这些都推给“莫婉”了。
九王爷微微点头，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那只是小时候童言无忌，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希望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当真，还有，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还是少插手为妙，你是他的妻子，现在与我单独处于一室谈话已是犯了禁忌，在宫外还好一些，我若不是为了婉婉也不会与你在这里谈话。”
“嗯……我知道了……”九王爷的这个态度更加映证了我的想法，他和太子表面关系好实则不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的处境还挺麻烦的。
九王爷“嗯”了一声后闭上双眼小憩，许久都没出声，就在我快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削薄的唇微张说话了：“其实本王一直没明白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七哥，甚至在七哥死了之后还嫁给了太子做太子妃，本王甚至还觉得七哥被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耍了，害死了恋人又勾搭上了哥哥。”
我没来得及反应就没出声，没想到九王爷是这么看我的，九王爷轻叹一口气：“不过与你相处的这几日，觉得你并非宫中人所说的那样恶毒，本王除了想知道‘婉婉’的事之外，这也是我会答应陪你的原因，我很少看错人，一开始我确实认为你居心叵测心肠歹毒，但你的言行举止处事风格让我改变了这个念头，一个歹毒的人不会冒着谋逆之罪上大殿施展巫蛊之术，即使是最基础的巫术也是宫里所禁忌的，而你这个笨女人却鲁莽地上去了，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笨女人，他叫我笨女人，两眼一热，冰白色的眼眸积攒了许多雾气，我吸了吸鼻子防止眼中的泪水跌出眼眶，好熟悉的称呼，我是犯贱吗竟然听到他损我会开心地想要落泪，这番情景在九王爷眼里看起来又是另一种意思了，“女人的眼泪是最厉害的武器”这句话果然不假，就连冰冷的九王爷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作为太子妃，不应当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九王爷板着脸，故作镇定地说。
“嗯……”眼睛一眨两颗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我伸出手揉了揉眼眶，泪水却越揉越多，“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即使被误解了……还是有人能看清楚我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