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致轩抬起头，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波澜，我冷冷说道：“罗大人，珺瑶死了。”
罗致轩垂下眼睛，说道：“小主，请节哀。”
我漠然说道：“我已是庶人，罗大人何必对我如此恭敬？”
罗致轩说道：“下官不会忘记小主对下官的栽培。”
我说道：“既如此，那我问你，珺瑶是怎么死的？”
罗致轩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许小主自从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曾复原，心情抑郁，身子便渐渐亏了下来……”
我打断他，劈头问道：“我要知道的是实情！”
罗致轩直直地对上我的眼睛，说道：“下官说的便是实情。”
我喝道：“珺瑶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的身子一直是你调理着，怎么现下反而连人都死了！？”
罗致轩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只是沉声说道：“人各有命，下官已经尽力了。”
我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已经尽力，难道你就一丝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罗致轩猛然说道：“小主做下那些伤害人命的事，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吗？下官尽力医治，无奈回天乏力，又有何过错？”
我咬住嘴唇，从前的蛛丝马迹串串相连，我登时心中雪亮，恨声道：“是你！是你害死珺瑶的！”
罗致轩冷然道：“小主这样说，下官可担待不起。如今阖宫皆知，许小主的龙嗣是因为小主下毒才没的，小主此刻竟然还说是下官害死了许小主，难道就没有丝毫羞愧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那个从慈德宫一直跟着我的嬷嬷在身后说道：“阮梨容！你磨磨蹭蹭地只顾拖延着时间，如今还敢污蔑罗大人，难道是不要命了么！？还不快赶紧出宫去！”
素月在身旁拉住我，低声说道：“小主，您现下……现下不比往日了……”
我挣脱了素月，向罗致轩厉声喝道：“你害死了珺瑶，是你害死了珺瑶！”
罗致轩竟不再看我，转身向门外去了。
我还要追出去，素月拉住我，哽咽道：“小主，小主还是做些准备罢……”
我生生定住脚步，缓缓回头，望向珺瑶。
珺瑶的面容苍白沉凝，似乎只是睡着了，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抬起脚向床前行去，想再看看她。
我的身子猛地被一个人拉住，只听那嬷嬷喝道：“人都死了，你还只管磨蹭什么！若是我交不了差，你担待得起么！”
素月过来拉我，那嬷嬷竟反手便给素月一个耳光，骂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作死么？也不睁开眼瞧瞧，如今她已不是主子了！”
我的心几乎都要滴出血来，被那嬷嬷拉地几个踉跄，半推半拽地拉出去了雪瑢轩。
院子里，素兰和苏秀见我出来，均上来抱住我哭道：“小主！”“小姐！”
那嬷嬷发起性子来，也仗着此刻杏云殿并无主子，便一脚一个，将她们两个人踢到一边，骂道：“别挡着路，要哭丧滚出去哭！”
苏秀不顾着疼，膝行上来抱住我的双腿，哭道：“小姐出宫，奴婢也跟着去！奴婢本就是小姐带进宫的，求小姐带了奴婢出去！”
我心里一酸，去扶苏秀，一旁的素兰也爬过来抱住我，哭喊道：“若不是小主，奴婢哪有命在！不管小姐去哪，奴婢都跟着！
我再也掌不住，跪在地上，与她两人哭成一团，一旁的嬷嬷拼命想把我们三个人拉开，口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素月上来搀起我们三人，说道：“求小主体谅奴婢们的心意罢，求小主也带了奴婢去！”
那嬷嬷恨声道：“反了反了！一个庶人，也要带这么多宫女伺候么！？还不快滚开！”
我紧紧拉住她们三个人的手，低声说道：“你们……你们如此待我，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苏秀和素兰只是拉住我哀哀地哭，死活不肯放手，口口声声只说着要跟着我出宫，我实在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那嬷嬷求告道：“还请姑姑体谅，成全我们罢！”
那嬷嬷冷笑道：“你做婉仪的时候，何尝正眼瞧过我们？如今又想来求我了？门儿都没有！”
我被她这样一骂，忍不住羞愧万分，生生忍住了眼泪，我回头拉住素月的手，低低地说道：“你是掌事宫女，怎么能跟我出宫？还是在宫中安分过活罢！”
素月正待要说什么，我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说道：“也许日后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素兰在一旁急了，向那嬷嬷扑通跪倒，说道：“求姑姑成全奴婢的心意，让奴婢跟着小主出宫伺候罢！”
那嬷嬷将她一脚踢倒，骂道：“糊涂的蹄子！还叫什么小主小主！？你生是宫里的人，死是宫里的鬼！”
素兰听了这话，登时哭道：“若是姑姑不依，奴婢宁愿一死！”
说着，竟起了身，直向廊柱撞去，我早看着不好，急忙紧着上前拉住，素兰被我拽得摔倒在地上，我紧紧搂住她，生怕她又要挣扎，口中哭道：“何苦为我如此！”
素月将手上的金镯子褪下来，塞给嬷嬷，说道：“嬷嬷做做好事罢！”
说着，她也跪在地上，低低啜泣起来。
嬷嬷看看四下无人，便将金镯子塞在袖子里，说道：“这蹄子还当真忠心，那我就成全你，还不快去！”
素兰大喜过望，忙起来，又扶起我，苏秀向嬷嬷说道：“奴婢本就是小姐府里带了，求嬷嬷开恩，让奴婢也跟着去罢！”
那嬷嬷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就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走！一会儿宫门就要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