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又冷又怕，迷迷糊糊地等到了天亮，渐渐听到外面脚步纷乱起来，我知道定是宫中的妃嫔到了，女尼们出去迎接。
我悄悄换了个姿势，心中渐渐忐忑起来。
一年多了，灵芸现在是什么样子？
若是当真被人发觉，我的处境岂不是危险得很？
我深深呼吸，竭力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赶走，无论别人怎么样，灵芸不会骗我。
一定不会骗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凝神听着外面走了几拨宫嫔，终于听见灵芸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去将四下的门关了，我要在里面静静祝祷一会儿，别让人过来打扰。”
几个宫女齐声答应道：“是。”
接着传来了窗门关阖之声，待门窗都关了，只听灵芸清脆的声音在堂内回响：“信女薛灵芸，求大慈大悲观世音娘娘，保佑阮姐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我再也忍不住，急忙出来，含泪唤道：“妹妹！”
薛灵芸穿得一身光鲜，见了我，几步上得前来，紧紧抓住我的手，亦是泪珠滚滚，哽咽道：“姐姐，我可总算见到你了！”
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喜极而泣道：“妹妹，我听说你大喜了。”
灵芸脸一红，说道：“若是姐姐还在宫中，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我拉着她在蒲团上坐了，她凝视着我，急切地问道：“姐姐，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怎么忽然病了，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宫秋猎？怎么我一回来大家都说你戕害龙嗣，被贬为庶人？”
我叹了一声，说道：“临走的头一天晚上，我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东西，一直睡得死死的，怎么也叫不醒，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你们都已经走了。那时我便觉得事情不对，便一直告病不肯轻易出杏云殿。出事的那一天，有个宫女过来说是贤妃娘娘传召，我推不得，只得出来，半路上遇见了兰贵嫔，和她说了几句话，忽然她不小心脚下一滑，我扶了一把，当时还不觉得怎么着，可是到了云若宫，宫女又说不知道贤妃传召我的事。到了晚上，便听说兰贵嫔腹痛难忍，太后一怒之下，将我传过去申饬了一顿，便说我加害龙嗣，贬为庶人。”
说着说着，我不禁伤感起来，又不好让灵芸担心，只得竭力忍了下去。
灵芸仔细听我说完，蹙眉说道：“姐姐不觉得这事大有蹊跷么？”
我想了想，说道：“当时被赶出宫，我只顾着伤心，之后又是大病，竟一直不曾细心思量过，如今想来，那天遇见兰贵嫔，她倒像是在那里等着我似的。而且平日里相见，彼此之间都是客客气气，那一日她却语气十分横蛮霸道，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我当时还道她是怀了龙裔所致，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可疑。”
灵芸握紧我的手，说道：“我向皇上问过，皇上也记挂着你，无奈在太后面前暗示了几次，太后总是一听人提起你，便很不高兴似的，便都不敢多说了。姐姐只管放宽心，我一定想尽办法让姐姐回宫。”
我勉强一笑，说道：“顺其自然罢。对了，惜文最近怎样？”
灵芸神色渐凝，说道：“说来奇怪，姐姐出了宫，惜文倒像是不大在意似的，我和她说起过几次，她也总不答言，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咱们四个姐妹，许姐姐是没了，姐姐你又在宫外，宫里只剩下了惜文和我，姐姐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怕。”
我安慰她道：“惜文就是那样的性子，说的少，做的多的。你怕什么，只是记住我的话，凡事千万小心。”
灵芸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惜文身子好像又不大好了，近半年来我瞧着罗太医常去看她。”
我闻言心中一沉，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堂外传来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怎么这里倒关上门了？”
我和灵芸均是一惊，立时站起身来，只听宫女说道：“启禀兰贵嫔娘娘，芸小主正在里面祝祷。”
兰贵嫔轻哼一声，说道：“祝祷是好事，干吗要关上门？给本宫把门打开。”
说话声房门已打了开来，我躲闪不及，只得跪下道：“参见娘娘。”
兰贵嫔一怔，冷冷说道：“难怪关上了门，原来藏了个罪人！”
我见灵芸身子一动，似是要说话，忙抢先说道：“奴婢有罪！不小心闯进了庵堂，求娘娘恕罪！”
身旁的灵芸微微发抖，似是强自按捺。
想来见我恭顺，兰贵嫔有些得意起来，进了房，边走边说道：“怎么一年多没见，你看起来很是憔悴呢？难道是宫外日子苦楚，你受不得？”
我说道：“奴婢不敢。”
兰贵嫔冷笑道：“看来将你贬出宫，倒是太后娘娘积德了呢，才多长的时间，你的脾气可都没有了！”
我悄悄按住灵芸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口中说道：“奴婢心里一直感激太后娘娘的恩典。”
兰贵嫔接过宫女手中的香，向观音前上了香，回首说道：“既然如此，你又干吗躲在这里，难道是想求芸嫔念在往日姐妹情分上，能帮你重回宫中么？”
我悚然一惊，忙叩首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心中挂念芸嫔，想偷偷看一眼。”
兰贵嫔的声音渐冷：“哼！想回宫？你趁早打了这个妄想！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皇上怎么会喜欢你？”
她手指着千手观音，傲然说道：“若是你能回宫，本宫这双眼睛就算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