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束手就擒，被关进了一座大铁笼，冰渣子问我为什么不反抗，我问他小麻烦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和我们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索罗。他轻轻松松地说着风凉话：“一个是地界之王，一个是痞子囚犯，脑子正常的女人都知道该选谁？你这时候最应该关心的是我们的乌合大军，也不知道大家都被关在哪里？”
对，我就是怀疑小麻烦的脑子不正常，大概是被洗脑了，不然，她绝对不会不认识我，我是如此地笃定，却遭到了冰渣子的质疑。
他用一种生疏的眼神盯着我：“我有时候也觉得你陌生，你呢？还认得出你自己吗？”
是的，我变了，可人都会变，就像小麻烦，她也已经长成了大麻烦。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不应该不认识我。
“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
围困住我们的是坚不可摧的钢筋铁笼，而笼子外面守着两个彪悍强壮的侍卫，囚犯想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忘了，我拥有了邪火之石的魔力，只要他们里存着一**望，我就侵入他们的意识。
“闭上眼睛。”我全神贯注地说着，他们两个人果然照做了。我轻轻掰开两根铁柱，就像掰葱一样轻松，等我侧身走出去，又把铁柱掰回原状。
“奥菲，”索罗抓紧最后的机会，低声嘱咐，“反正你出去了，顺便找找大伙儿被关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是关心乌合大军，还是关心追随者的数量。但是我没搭理他，他算哪根葱，敢对我发号施令？
我出了牢笼，轻易地避开巡逻的耳目，直奔小麻烦的住处，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阁楼里的结界就像泡沫一样破了，这点微薄的力量无法威胁到我，所以这一路我畅行无阻，只是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么宽敞的楼阁，为什么一个仆人都没有，走上桥头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小麻烦正在泡温泉。她没有看到我，我却看到了她，于是立即尴尬地转过身。泉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烘烘的水气蒸腾，渐渐烫到我心里去了。
太热了，我扯了扯衣领，真想去冲个冷水澡。我等了好一会，才敢偷偷回头，她穿着一件轻薄的袍子，坐在岩石上玩水，洁白的小脚轻轻一挑，水花四溅。很无聊的事，我看着看着却笑了，很无聊的事，我也不会觉得无聊。我忽然发现，不止她脑子病，我脑子似乎也有病。
这是个好机会，趁着周围没人，我轻声叫她，她古怪地看着我。
“你认识我。”我固执地说。
她固执地摇摇头。
“我是奥菲。”
她仍旧摇头。
“你必须跟着我。”
她拨浪鼓似地摇头。
我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掌劈晕，扛着就走。可是她见过靠近，一头载进温泉，我想去捞她，她却像鱼一样游走了。
“哼……”我展开双臂，如同鸟一样凫水而过，然后轻轻一捞，就把猎物捞到岸上。
她不高兴地看着我，然后把含在嘴里的水全都喷到了我脸上。
我愤怒地举起手掌，还没落到她脸上，她就开始掉眼泪。
“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我一碰她她就哭，我一退开她就跑。
看着她跑远，我也不敢追，只能挫败地回去继续坐牢。
我一回去，索罗就缠着我问大家的关押地点。我只当蚊子在叫，然后全神贯注地向自己的事。
索罗说我自私，我当是夸奖。
后来冰渣子一阵见血地拆穿我，我根本没去找过他们的关押地点。果然还是他比较了解我。
“我并没有答应过你们，是你们自作多情。”我理直气壮地说。
“所以伊菲莎才会这样抗拒你，你是这样的自私人。”
“胡说，自私是写在脸上的吗？她怎么看得出来？”
“自私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能感受到，伊菲莎的纯粹，让她的内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敏感。”
我不耐烦地皱眉：“冰渣子，你越来越自以为是越来越喜欢教训我了，你以为你是谁？在我面前，你不堪一击。”
自从吞噬了邪火之石，我的气焰越来越盛，脾气也越来越暴，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可是这样的我，却每每被小麻烦用冷水浇得透心凉。
我一靠近她，她就躲，一碰她，她就哭。她一哭，我完全没有办法，只敢远远地看着她，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睛啾啾地盯着我，我不敢轻举妄动，疑惑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她紧跟着咽了咽口水。
我想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开心地跟个疯子似的，跑到了花园里的果树下，一拳又一拳地轰着粗壮的树干，果子雨点似地砸下来，一颗又一颗地砸到我头上，我竟然还在傻乐，迫不及待地脱下外衣，包着果子往温泉的方向跑去。
小麻烦是很好骗的，给一颗糖果，就能把她拐走。她运气好碰上了我，要是碰上别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跑上桥头一望，她仍旧光着脚丫子坐在温泉边的岩石上，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狄离从身边的银盘子上拿起一颗糖果，拆开彩色的纸包，喂她吃糖，我脑子里顿时被烧得一塌糊涂，别人的东西能乱吃吗？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处是骗子吗？不行，我要过去好好教她，可是当我看到她也学着狄离的样子剥糖纸，给他喂糖，我发烫的脑子瞬间被冰水浇盖，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我才是别人才是骗子。
拳头上传来针扎感，我低头一看，皮被擦破了，刚才没发现，现在变本加厉地疼，针扎感那样尖锐，像是扎到了心里。我把果子倒进了温泉，看着它们漂远，然后转身离开。
“不就是几颗果子吗？都还没长熟呢，一定是酸的，有什么可心疼的？”我自言自语。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件事做。
而这件事一直摆在那里。
我开始寻搜寻乌合大军的关押地点，可是这里的侍卫口风很紧，我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就是一扇大铁门，可是门后是什么，我却看不到了。
我要怎样进去呢？不能打草惊蛇，这些行动都必须偷偷进行。
我边思考边往温泉的方向走。一时不察，却被小寒这个丫头拦住了去路。
“找死！”致命的一掌，照着她的脑袋劈下去。
“奉灵女大人之命，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我的手悬在她的头顶：“拿出来？”
小寒白了我一眼：“鲁修哥哥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同行？”一边咕哝一边抖开包袱。
我看着手上的东西，受骗一样愤怒：“你敢戏弄我。”
“我没有，这是灵女大人给你的。”
“胡说，小麻烦虽然脑子坏了，但也不会分不出男女，给我一件女人衣服干什么？”
“你自己问她呗。”小寒朝我身后看去。
我扭头，她就站在我身后，躲躲闪闪地看着我，经过两天的观擦，我摸到了一些窍门，在她面前，一定要保持平静，于是我挤出一丝微笑，向着小寒道谢。
“有病。”小寒挫折手臂，转身地离开。
说谁呢？要不是顾及在小麻烦面前的形象，我早就一脚把她屁股踹成两半了。我虽然郁闷，却不敢表现在脸上，轻声细语地问：“送我衣服做什么？”小麻烦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我穿上，这是女人衣服，我坚决不换，但是到最后，我大概是因为脑子进水了，才会妥协。
然后小麻烦领着我来到了铁闸门前，守门的侍卫没有丝毫怀疑，打开门为他们未来的王后放行。
我这时候才知道，她是在帮我。
我觉得我又看到了希望，她总有一天会像以前一样依赖我，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过去的时光也能够追回。
铁闸门里关着的果然是我们乌合大军，当我对着小麻烦感动不已时，他们也激动地泪流满面。
“副将军为了我们，竟然愿意穿上女人的衣服。”
我这才冲着他们敷衍地笑笑。
我对他们笑了，小麻烦终于也对我笑了。
冰渣子说得没错，小麻烦不是靠眼睛去看，而是凭着心去感受，她敏感地接近善良，并且本能地抗拒欲望与邪恶。
我回到铁牢，和冰渣子、索罗开始了漫长的策划。
“你终于愿意担上这个责任了！”
我不以为意地耸肩：“是我带你们进来，也应该由我带你们出去。”
“真的只是如此吗？”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可能和他分享——想要赢回她，我就必须要做一个好人。
我必须要拯救他们，所以我决定先把无辜的人送出地灵之界。
“你不能用邪火之石的力量入侵侍卫的意识吗？
“可问题是，那里的守卫来自从亡灵大军，他们的记忆已经被全部洗去，忘记了仇恨与欲望的他们是我无法控制的。”
“我决定，让索罗当诱饵去引开侍卫，我和冰渣子把大家放出来。”
“凭什么？“索罗抗议，“我是将军，是最高领袖，怎么能冒险做诱饵？”
“难道我让我去当饵，这样一来，谁来打开出口，送你们回去。”
“让鲁修做饵，反正他的身手敏捷，一定不会被抓到。”
“不行，鲁修要和大家一起返回大陆，那么大的团队不能没有首领。”
“我啊，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不行，你只会说空话，根本没有实力。”
“你轻视我？”
“我说的是事实。”我捏起拳头捶了下她瘦弱的胸膛，“如果你有能力，那就证明给我看。”
“奥菲，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动，索罗顺利地引开了两个侍卫。
“我本来以为凭他的本事只能支走一个。”
“你小瞧他了，索罗比你想象的有本事。”
我们一起打开铁门，却看到诺大的牢房里，只坐着一个人。
银色的长发披肩，气势压人。
“狄……狄离……”
“奥菲……”他站起来对着我，“我原本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
“你有这个资格，王是孤单的，只能和王做朋友。”
“王不应该抢别人的东西。”
“我没有抢你的东西，伊菲沙不是你的。”
“那我的乌合大军呢？”
他笑着说我不用太担心。问我如果伊菲沙和乌合大军之间只能选一个，我会选谁？
每个人的心理都一杆秤，选择就是这条秤的两端，我心里的秤已经开始倾斜。
我刚要开口，他却抬起手制止了我。
“我不要听你的答案，”他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笑，“我要亲眼看到你的答案。”
看？难道要把我的心挖出来？
“你有这个本事吗？我自信地昂首挺胸。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跟我来。”
“去哪儿？”
“熔岩地笼，你的同伴已经被关到那里去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个狭长黑暗的通道，这一路上他都在跟我描绘着地笼的样子，他说那里有着两只笼子……
“我不想听。”
狄离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把巨大秤，我无法形容他的庞大，秤的一端上放着一座铁笼子，而乌合大军全部被关在里面，秤的另一端放着一只同样大小的笼子，但是里面只装着一个人，她蓝色的长发如同一段丝绸静静铺散在地上，而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身体，安心地沉睡。
“做个选择吧。”狄离指着这把巨秤，笑得平静而轻松，“是她，还是他们，你总要选一样。”
我愤怒地瞪着她：“如果我选择我的军队我的同伴，你是不是真的要把伊菲莎投入烈火？”
“不是我要把她投入烈火，当巨秤失衡，我也无法控制，你要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巨秤的支点放在一个突出悬崖之上，而秤的两端是悬空的，下方流动着滚烫的熔岩。它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一旦我将任一一方放出，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么另一端的人就会坠入熔岩化为灰烬。
“如果你想拖延时间，那么你一个都救不了。”狄离说着，指指笼子的上空。
我抬头看到一丛倒悬的野草。它们是银色的，密密麻麻地长着，散发着森森的寒气，并且尖锐无比。其实，比起野草，他们的形态和本质更接近于白色的刀刃，只是刀刃是死的，野草却是活的，无形的风轻轻撩动，它们便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必须要在小麻烦和乌合大军之间选择。
乌合大军关我屁事，我为救小麻烦才来到地灵之界。
可是此时此刻，如果我选择了小麻烦，就等于亲手将昔日的同伴推入熔岩炼狱。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哀号与不甘，这是我无法承受的罪孽啊。
我身体里两股矛盾的力量随着我的意念开始交击，左手是自私，右手是博爱，左手是邪恶，右手是正义，那么的水火不容，可是对我而言，他们都是我的手，所以我都要。
我握紧拳头，看向冰渣子，实现相交的那一刻，我们立即明白了彼此的意图，只要们配合得足够默契，巨秤就不会倾斜。
但是我的计策很快就被狄离拆穿。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到的，连神都无法如此逍遥，更何况是你呢？”狄离冷笑着抓住了冰渣子的说，“我和鲁修在上面等你，期待你的选择。”说完两人就化作两道光冲入洞黑的穹顶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一个好人该会如何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