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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兄弟

季柔知道楚平王杀害了伍子胥的父兄,这件事做的很不对,伍子胥的父亲伍奢贤明远播,是朝中重臣,他对楚国很忠诚。可是楚平王却受到了奸佞小人费无忌的挑唆,一时昏庸杀掉他,而后为了斩草除根,又设计诱杀伍子胥的哥哥,伍子胥有幸逃过一劫。他们一家的遭遇在楚国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在楚国曾经有很多人为伍子胥抱不平,有人上书楚王,甚至还有人暗中收买刺客去刺杀费无忌,可是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后,竟然传出消息,伍子胥来到了楚国最大的敌人吴国,为吴国出谋划策,并且扬言立志灭楚,而且他也在后来的几次吴楚交战中,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话,战场上杀了许多楚国军士,这下子伍子胥在楚国的旧友都不能接受了。

季柔当然也不能接受。

听到伍子胥要颠覆楚国的话,季柔一瞬间就怒了,这时也不去想伍子胥到底受到了什么冤屈,拔剑就要砍伍子胥,孙武眼疾手快,察觉到季柔的动机,一把按住季柔的剑柄,凌厉的目光刺向季柔的双眼。

住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季柔力气不如孙武,右手动了几下,没能挣开孙武的束缚。但是她可不惧怕孙武的目光。她以同样的眼神迎向孙武。

松开!这人要覆灭我楚国,我要杀了他。

孙武当然不会放手了,两人僵持了片刻,在前面走着的伍子胥也发现情况不太对,季柔的杀伐之气太重,伍子胥不可能感受不到,他转身看着季柔,伍子胥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何对自己心有怨恨。

孙武顿感事情麻烦了,连忙挡在季柔前面,解释道:“这位是长卿的好友,躺在床榻上的老妇是他阿母,因为他阿母被伍先生手下军士砍伤,所以他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请伍先生莫要责怪。”

伍子胥一听,心道是自己先做了错事,他立刻上前致歉,“小兄弟实在是对不起,伍子胥回去一定重重责罚那名军士,并为小兄弟送来姑苏城最好的伤药。”

看到伍子胥这般面对着自己,季柔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击杀伍子胥最好的机会,便也不再妄想什么,为了保全自身,退后一步,她把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吴娘,不再理会伍子胥和孙武。

孙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季柔倒是一个行事果敢之人,要是此时季柔和伍子胥打起来,那么他可就难办了。

伍子胥随意的在竹舍里走动,看到一卷卷书籍,便拿起一些观看,在这里,他看到了很多兵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令伍子胥感兴趣的东西,他发现了很多关于战争的记载,和战前分析,战后总结。这些东西令伍子胥大开眼界,他没想到战争还可以这样解读!想想自己也是多年征战,早年读了很多兵书,自诩文武双全,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些,单单凭这些见解,就足以称得上兵家大师。联想到先前所读兵书,伍子胥对孙武的评价又高出几分,孙武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让他入军营,不出三五载,必定名扬诸侯国。

伍子胥心道,我伍子胥得见此人,实是上天怜我仇恨深重,感受到我的祈祷,令我有望大仇得报。

想到这儿,他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拉拢孙武,把孙武举荐给公子光,以公子光对贤人的渴求,定会奉孙武为座上宾,到时候有孙武相助,出兵伐楚胜算便高几分。

“最近几年的战争都有所记载吗?”伍子胥边看边问。“可有吴楚之间的战事记载?”

孙武回答道:“凡是长卿能赶到地方的,都进行了实地观察,都有记载。”

伍子胥要孙武找来不久前吴楚之战的记载,这场仗他参加了,他是被吴王僚派来跟随着公子光一起征战。

孙武从一堆竹简中抽出几卷,“这里便是了。”

伍子胥很认真的读,越是往下读,越是能感受到孙武的可怕。虽然他是亲身经历者,可是正是他身处战场之中,只关注当前的战事,这样一来,有些东西才无法看到。

而孙武以一个外人的角度,结合更多的原因和条件去分析战争,甚至不用到真正开战那天,他就已经能推测出战争的结果,当真让人惊叹,

季柔听到他们俩人的讨论,也从里屋探出头来看,她参加这次战争更是糊里糊涂,当时她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就是纯粹的听说吴楚要打仗,脑袋一热,然后她就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拿着剑上了战场,别的压根没去考虑。所以她也有很多疑问,因为有伍子胥在,她不好上前询问,她决定等伍子胥离开后再去问孙武。

等伍子胥看完全部书简,他的随行军士也在竹舍外备好了酒席,最好的姑苏美酒,最美味的佳肴。

“孙武,可否与子胥共饮一爵?”伍子胥盛情邀请。

“诺!”

“这位小兄弟也一起来饮酒吧!就当子胥赔罪了。”伍子胥早就看到了季柔的身影,他好奇季柔一身杀伐之气,暗暗猜测季柔也是一个高人,即使不是高人,能跟着孙武一起住,定然不会差了,他现在是一心只想为吴国拉拢更多的有才之士,目的也只是为了复仇。

“她不太合适吧!”孙武有些为难,伍子胥这么聪明,很快就会发现季柔的身份,难保两个人不会拔剑相向。

可是季柔却理解为孙武看不起她,男女不同席!季柔不高兴,你不要我出席,我偏要出。

“一切听伍先生安排。”季柔放下佩剑,先于孙武走出竹舍。

孙武此时也搞不懂季柔在想什么,她就不担心被伍子胥识破身份?若是伍子胥知道她是楚国人,定是要杀之而后快。

竹舍外的空地上,摆了两张竹案,军士们已经放置好了酒水和食物,酒香弥漫,萦绕在秋竹的香味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多谢伍先生盛情款待。”

季柔看着竹案上的食物,不过是一些烤鱼和简单的汤水,心中不由的冷笑,就这也算是美食?吴国当真是蛮荒之地,比起楚国实在是差太多了。可是藐视归藐视,她吃了这么多天的粗鄙食物,腹中早已忍受不住了,再跟着孙武吃下去,一定会吃出病的,所以她一点也不客气,坐到伍子胥右手边,孙武坐到伍子胥左手边,季柔虽然是女子,长相清秀,可是她此刻装扮为男子,倒也是气质不凡,再加上她眼中不时流露出来的杀气,倒也勉强能与对面的孙武有一拼。

伍子胥让随行军士先行离去,他要跟孙武好好谈谈。

孙武不时注视对面的季柔,季柔阴沉着脸,对孙武的告诫目光满不在乎。

“来!孙武,尝尝这美酒如何?”伍子胥为孙武斟满酒爵,目光扫到季柔,看季柔一脸不高兴,伍子胥只当他在为军士伤了他阿母而生气,便笑着为季柔也斟满酒爵。

“小兄弟,我伍子胥在此代替手下军士向你阿母赔罪,是伍子胥治军不严。”

孙武怕季柔喝醉,便抢先道,“我这小兄弟不善饮酒,恐怕……”孙武话未说完,只见季柔已经端起酒爵,一饮而尽,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好——”伍子胥大为高兴,也尽饮一爵。“小兄弟当真豪爽!”

季柔动作虽然潇洒,可是毕竟是女子,平日里很少饮酒,即使饮酒也从未如此大口,这满满一爵美酒喝下,季柔的脸上便有了改变,两颊渐渐泛起了绯红。紧接着伍子胥又向孙武和季柔敬酒,一连几爵酒水下肚,季柔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孙武没有料到伍子胥这般豪爽,如果任他这样灌酒,自己也怕撑不了多久。看看季柔,脸上早就泛起红晕,再饮几杯就该醉倒了。

“孙武,看你记录了这么多的战争,想必是久经沙场吧!”伍子胥虽然不太相信孙武这般年纪便身经百战,但是那竹简上的言论又分明是个战争老将所述,他想要再确认一番。

“伍先生高看孙武了,孙武只是有幸得以观战,并未参加过战斗!”孙武放下酒爵。

“孙武并不是军士,不怕伍先生嘲笑,孙武只不过是一个游历九州的游士,定居此地也是在近几年。”

伍子胥大惊,这个孙武当真是个奇才,只凭阅读兵书,观看战争就能觉察到战场上交战双方将领的布局,甚至有的地方他身处吴军阵营都没有算计到。又或者是他有意隐瞒自己的经历?伍子胥不敢妄下结论,眼前这个年轻人着实不简单呀!

“适才子胥看到竹简中有各种各样的名家兵法,看样子长卿是阅遍古今各种兵法,能学各家之所长,子胥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兵书。”伍子胥笑着说。“只是可惜我伍子胥没有早日来罗浮山。”

“长卿得见伍先生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伍先生的大名长卿早有耳闻。”孙武神色倒也恭敬。

伍子胥听到自己老是被孙武称为先生,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他自知军事布局上不如孙武,伍子胥佯装不太高兴,“孙武啊,我伍子胥虽然年长你几岁,至于说到行军打仗,单单读你几篇兵书,就自知不如你孙武,所以‘先生’这个称呼,我伍子胥当不起,若是孙武不嫌弃,就称呼我一声兄长如何?”

“兄长在上,受长卿一拜!”孙武起身给伍子胥行礼。

“哈哈……”伍子胥连忙扶住孙武,“我伍子胥家破人亡,没想到今日还能得一知己兄弟,实是幸事,实是人生一大幸事!当共饮一爵,来——”伍子胥举起酒爵,共邀孙武。

“来——”孙武的情绪也被带动。“孙武今日得一兄长,也是孙武人生一大幸事。”

季柔目光不停地在孙武和伍子胥身上游走,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孙武也当真有本事,这才见面多久呀!就跟曾经的楚国第一俊杰称兄道弟!不过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俩人,她总觉得心神不安,心中有股冲动,想立马出剑杀了他们。

许多年后,季柔每每想起今日的情形便悔恨不已,要是自己当初出手杀了这俩人,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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