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不禁莞尔:“你们这些小丫头,年轻气盛,总是不肯吃亏!”
苏菲吐吐舌头,青姐转向后面的大书架,打开第二个柜子,在最下层拿出一本厚沉的记事本。苏菲这时候才发现,这书柜中摆放的并非任何书籍,而是各种不同款式的笔记本,一眼望去,少说千余本。
她忍不住问道:“青姐,难道你搜集了那么多故事,都记在笔记本上?”
青姐一直恬静,但听到苏菲发现了这个秘密,甚为骄傲,手中拿着编号19940911的记事本,回过头来:“没错,这些都是我构思小说的最佳材料!我敢说,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作家像我一样,能做出这样细致的材料搜集!”
“你是个作家!”
青姐还没回答,她又故意加上一句:“怎么书店里都没看到你的作品卖,我不信!”
激将法是最古老的套话手段,苏菲屡试不爽,本以为这次青姐会义愤填膺,将自己的记录全都摆在自己面前炫耀,以证其实。不想,青姐轻轻一笑:“在我有生之日,这些作品都是不卖的。”
如果她真是作家,这样的作家真是奇也怪哉,哪一个写文为生的不想早日成名,不想自己的只言片语为读者所认同?青姐续道:“像梵高这样的天才,艺术作品在死前也得不到重视。所以,我将在我的葬礼上展出所有作品,做一次轰动的宣传。”
她这样的论断真是新奇,苏菲却又加了几分功力:“我看你是不敢在生的时候展出作品吧,怕销量惨不忍睹!”
青姐还不上当:“小姑娘,如果你想凭三言两语就撩拨我将所有的记录都给你看,那如意算盘恐怕要打破了!”
苏菲败下阵来,只得乖乖地看《19940911》上面的记录,后面躺着的成千上百的故事暂时与她无缘。第一页便是陆韵华和左岱天的照片,照片中陆韵华泪眼迷离,楚楚可怜,左岱天斜视着母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照片旁边写着:“陆韵华,身份证显示二十七岁,她像是个被抛弃的失婚妇人,带着孩子被丈夫扫地出门。但是有谁会忍心让这样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离开自己?”
翻过第二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之所以密密麻麻是因为青姐的字实在很大,将每一寸空间都用尽,只见上面写道:
“晚上七点左右,她牵着个孩子无精打采地进入皇后宾馆。她恍恍惚惚,出手豪爽,一个开价一百的房间,她随手放下一千就和孩子上楼去了。
她着一身旗袍,端庄无比,颈上戴着的珍珠项链颗颗均匀,应是南洋的名品珍珠,披着香奈儿披肩,简约大方。中西方服装的结合将她的美丽体现得更加柔和,这样的女人应该幸福,又怎会有这样的忧伤?
我故意到她所住的204房提供清洁服务,她轻声细语地告诉我她只想安静地睡一觉,让我不要打扰。身边的孩子大约五岁大,但一双圆不隆冬的眼睛转来转去,像是在努力思考。
我告辞,但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借故提供茶水,进去打扰她。我试探地问:‘夫人,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我是个不关事的人,你和我说说,可能心里就会舒服多了。’
我自认这句话很顶用,被我问到这句话的客人十个有七个会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对我侃侃而谈,另外三个破口大骂,怪我多管闲事。但她却轻轻一笑,笑容中充满疲惫与自我解嘲,又作一个休息的手势,让我出去了。
我回到房中,辗转反侧,觉得此女神秘无比,久久不能入睡,便再次上楼。见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我知道自己再也没借口进去,又忍不住趴在门上偷听,里面除了长长的叹气声与轻轻的哭泣声外一无所有。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却刚好碰到陆小姐退房,看着她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宾馆,我就知道这个背后的故事很难再有机会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