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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所谓善人

第八纪元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与一千年之后的千禧年浩劫相比,恐怕也绝不逊色。而凡希国是第八纪元结束之前,与西方王都图伦特实力相当的东方庞大王朝。

凡希国的王城依山而建,靠着山脉中丰富浩大的矿产资源与西方国家进行交易,坐拥了东方世界几乎所有的财富。

但是凡希山脉是北方边界诺尔米娜山脉的一个主要分支,所以王城的位置不免有些靠北。为了防御北方蛮夷以及当时狼怪的肆虐,再加之矿产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凡希国的最大特征——四层围墙,便孕育而生了。

那是在诺尔米娜之壁建成之前世界上最厚,最高大,最宏伟的墙。与凡希国一起诞生,耗时近百年之久,动用数万人力,耗费大量资金,那座千米之高的山峰被人活生生地剜掉了一侧,用那些坚硬的山石,在山的缺口处建起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的城。依那人造山势而上的四层椭圆形城墙依次向上排列,一层比一层高。

上卷·人间篇的主角,是一位名为露琪亚小姐的垝舍居民。

垝舍又是什么呢?

上文提到的那四层坚不可摧的城墙,它们划分出了四个区域。墙的层数越多,区域越小,地理位置越高,自然是也是越安全。所以每个区域的等级便是这样划分出来了。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那一个区域,作为王城的第一阶梯兼地基部分,基本上是处于地下的,是最低等,而第四层城墙内就最高贵。孰卑孰贵,四个区域都有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从低到高分别叫做——

乌鸦Raven;

垝舍Collapse;

朱门Purple;

蓝血Blue?Blood。

乌鸦是渣滓,垝舍是狗,朱门是人,蓝血是王。但是偏偏人数越多越贫穷。凡希国百分之八十度巨大财富,都集中到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了。

蓝血是朝廷。权利由国王、教廷和巫师学派共同管理,那里也被称作第一世界;朱门是第二世界,多为贵族和富商,以及一些有极大社会影响力的权威学士,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和政府经济以及名誉上的照顾;而这里所说的垝舍则是第三世界了,这里都是平民,受到政府和法律的管辖。孩子们在教堂办的教育处进行学习,而青壮年则在冶炼厂里工作,可以兑换各种食物的粮卷按工作份额来按时领取。

其实垝舍的生活也还算不错,不用担心什么事情,是要去做就好了,因为会有人帮他们都安排好。

而最后的第四世界,乌鸦,也就是地下街。那里是社会的底层,危险而又肮脏。大量的罪犯和失去劳动能力的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在那里自生自灭。那里没有政府的资助,也没有法律的管辖。乌鸦里的人也被称作乌鸦,那些罪人也就是在那里才有机会赎清他们的罪过了。

这便是那四层围墙中的四个世界,而本文的露琪亚小姐则就是生活在垝舍的平民之间。

但与其他垝舍的妇人不同,她年轻漂亮,却不嫁人,有点钱却是从来足不出户。但是也没没有几个人会去上门骚扰她,因为露琪亚小姐是一个女巫。

她似乎是毫不介意别人知道她作为女巫的身份,换句话来说,几乎整个垝舍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叫做露琪亚小姐的女巫。

是的,一个漂亮而又心地善良的女巫。

她帮垝舍里的人免费治病,大病小病各种顽疾,即便不能根治也能暂时缓解许多。

可是这女人也很奇怪,向来一家人当中只治一个人,而且还得是未成年的小孩,不然的话给钱也不给治。尽管如此,但由于女巫治病的确是十分见成效,所以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地遵守这条规则。

人们向来是会敬畏那种无端施惠的好人,尽管女巫这样的角色一直是被神灵所唾弃的,但是女巫毕竟没有伤害过他们,还可以给人治病。小孩子们都对女巫有着一个极好的印象——一个温柔美丽又优雅,而且十分博学善良的天使。那是自然的,孩子们只通过表象来看事情,不会受到其它思想所左右。但对异端的那一份畏惧和厌恶还是深深存在于大人们心中的。所以大人们就会告诉他们的孩子,女巫是图谋不轨的邪恶生物,要尽量远离。于是原本喜爱女巫的小孩子,在长大后也就变得和他们的父母一样了。

这个以怨报德的怪圈之所以会产生,都只是因为神说了,那个女人是异端。他们记得神明的好,记得神赐给了他们生命,却不记得也是神将他们的亲人夺走。偶尔抱怨一下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这样悲催,却从来不敢把这种怨念加到神的身上。他们需要那个不被神所认可的女巫,但是又对于异类抱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排斥心。所以经常能够看到,去寻找露琪亚小姐治病的人,在孩子得到治愈后匆忙地道谢,就逃跑一般地带着自己的孩子逃开了,好像那个漂亮的女巫是会吃小孩一样。

就像是这样,既然神说那个人是异端,那么去恐惧他就好了。

某年,某日,夏季,凡希国垝舍区域。贞女街附属小巷,尽头的门户前。

当当当,当当当。

“露琪亚小姐!露琪亚小姐!”

咔,门上拉开了一个方形的小窗口,那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也停止了。从红色木门偏上方的那个长方的小洞里,里面露出了一对翠绿色的眼睛。

“女巫大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吧!”敲门的少年喊道。

门框里的人低下眼帘,微微眯了眯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神色看了看少年。片刻过后,伴随着嘎吱一声闷响,橙红色的拱形木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瘦高的青年。

这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五官却是出奇的秀气,甚至有些像女人,有着一对看上去十分锐利的翠绿色眼睛,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辫子。

“您好先生,我……我是来找荒野女巫大人的。”少年显然被这男人吓了一跳,说话变得有些结巴,“不过您是……”

“啊,我明白,”青年微微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请稍等一下。”

随即他便扭过头,冲门内喊道:“小姐,有访客。”

“哦,好的,马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屋内远远地传来。一阵窸窣声过后,那女人再次喊道:“你先招呼一下!”

“那您先进来坐一会儿吧。”青年把门又敞开了一点,让出了进门的通道,“露琪亚小姐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下来。”

青年把孩子带进了屋里,屋内是依旧是原始的红砖墙,在堆积如图小山的厚重书籍以及地毯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擦得锃亮的木地板。

男孩低下头,看到了脚下那织有云雀图案的精美的地毯,以及自己踩在上面的,沾满淤泥的脏皮鞋。他微微把脚歪了歪,不由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这样奢侈的毯子只有朱门的贵人们才有,男孩想,因为他们有佣人可以去打扫。

但是与朱门内的公寓不同,这个小小的客厅里没有一点奢华的感觉,楼梯间墙壁上悬挂的油画,插花、垫布、壁炉,精致的地毯以及那碎花沙发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田园气息。

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很热爱她的家。

“傻瓜,先给人家倒茶!”那声音又从楼上传了过来。

“您先坐吧。”青年冲着那个沙发抬了抬下巴,随即便走到壁炉旁边,拿了一个瓷茶壶,“加奶还是柠檬。”

“先生,您务必救救我妹妹!”男孩焦急地说道,他的背上一直背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青年只是不急不慌地把两个茶杯拿过来,放到了茶几上,“您先把她放到沙发上吧。”

青年看了看那个小姑娘,约摸五六岁年纪,一头乱糟糟的乌发,眉目与少年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用自己的手背探了探她的脸颊,起身拿了一条棉毯子,仔细盖到小姑娘的身上,随即又取了个凉毛巾。

“叫什么名字。”

“蓝杰·默里,门罗·默里之子。”男孩急忙接过那条湿哒哒的毛巾,轻轻敷到了小女孩的额头上,“这是我的妹妹伊蒂斯。”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那个好听的女声再次在楼上响起,随即只听天花板咚咚地响了起来,紧接着那急促的脚步声传到了楼梯处。只见一个身着灰色裙子的女子从那木楼梯上跑了下来,小跑着来到了沙发前。

那女人看上去似乎也是很年轻的,而且实在是靓丽夺目极了,那一双好看的冰蓝色杏眼尤其是十分的引人注目。但是她却穿了一身厚重的深色长裙,像是那种家庭教师似的装扮,这样一身与年龄不符的古怪装束,让女人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油画里走出的背景人物似的。

“女巫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男孩立刻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那顶破帽子紧紧攥在手中,瞪大了眼睛望向那个女人。

“默里先生带这位小姐来看病。”青年对女子说。

“哦,幸会,我就是女巫露琪亚,你可以叫我露琪亚小姐。”女子优雅地提起裙角向男孩行了个礼,随即她扭头对着那个青年抬了抬下巴,“喏,这便是我的徒弟,林,不过您大可不必去理会他……”

女巫是那样的年轻漂亮,就连那古板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的光彩照人,使得刚才的那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以及对青年那略有些傲慢的神色,一放在她身上,都让人无法心生厌恶。

这说不定是一个人天生的魅力。

因为那个叫做林的青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对女人的话语似乎一点都不感到生气,只是对着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慢慢的,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伊蒂斯她,一直发烧是吗?”露琪亚坐到了那女孩身边。

“是的小姐,”男孩答道,“从前天开始高烧不止。”

“哎……我的天,可怜的孩子……这恐怕是猩红热了。”露琪亚的眼中露出了怜惜的神色,她温柔地用手抚了抚女孩布满汗珠的额头。

“你能不能先让伊蒂斯在这里住一晚上,方便我观察治疗?”露琪亚又说。

男孩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女巫会这样答复他。

“她会痊愈的。”露琪亚接着说,一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了令人不忍拒绝的迷人神色。

“你就这么把她背回去也不是办法。”林说。

“闭上你的嘴,为什么你的态度就不能再好上那么一点点呢?”露琪亚厉声喝道,随即又立刻恢复了那种带有期待的温柔语气地对男孩说道,“你尽管不用介意这人说的话,相信我,没问题的。”

“这不会打扰到您吗?”蓝杰·默里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问句。

“我的天,怎么会呢?”露琪亚眨了眨眼睛,便又笑了起来,“我很乐意的。”

“但是……我没有钱。”蓝杰嗫嚅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说,“也没有干果卷……”

“哦,这没有关系的。”露琪亚毫不在意地说道,“您就当这是我打了一个赌。”

一旁的林微微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小姐,一个……赌吗?”蓝杰疑惑道。

“啊,是的,”露琪亚扭过头,看向了那个躺在沙发上,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冰蓝色的眼眸中的温柔却夹杂了一丝玩味而期待的神色。

“赌她将来会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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