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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母祭祀

骨道,被称作天之道,乃是千百年来,整个天下修者探索出来的通天之路。九巫之人在朝廷入驻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骨道。然而他们的巫术威力有限,远远没有骨道修士那通天彻地的本领,所以他们还是通过各种途径获取了骨道的修炼方法。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习骨道,修习骨道的人首先得有道骨,而这种道骨又是万中无一的。

九巫中就没有一个人身具道骨。

焕族巫师在谢逸身上发现了道骨,出于某种目的,很是兴奋,他又给了一套修习方法,名曰“润骨”。

每日清晨,盘膝而坐,保持心中无念无想,引导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自右手尾指尖端流入,然后在自己的意识引导下,开始游遍全身,缓慢的滋润着全身骨骼,最后灵气又会从左手尾指引出。

以灵气润养骨骼,是为润骨。

一个大周天后,谢逸缓缓睁开了双眼,这次润骨耗费了两个时辰。这并不是自身能力强弱能控制的,而是周边灵气太过稀薄,想要修炼骨道,很是艰难。

长久的盘坐让谢逸浑身不适,而那所谓的润骨并不能带给他什么真实的好处,肌肉酸痛、腿脚麻木,真实一个痛苦的早晨!

站起身来,谢逸稍稍活动了筋骨,而那双明亮的眸子很快又显得迷茫起来。

“我究竟是谁?”

这是谢逸来到巫族后经常思考的问题。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即便他去问大小两个瘦子,他们也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这个问题困扰了谢逸很久,但是他并没有迫切寻找答案的欲望,也许,从心底,他强烈的排斥了曾经,想要成为一个崭新的存在。

而此刻,他正在思考自己的安全问题。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谢逸发现,小凝子其实真的只是一个纯真的山野少年,可小凝子或许没有恶意,但成为别人的巫鬼,就要承担他生命终结的风险,而且对方可以以蛊控制自己,这种生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寝食难安。

逃出去的话可能就会被蛊虫咬死,况且现如今他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跑出这九巫的山林。看来只能暂时委身于此了,但他绝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奴仆,可是现在的他是如此的弱小,甚至那迷迷糊糊的小凝子一念之间就能让自己生死两难。

此时的他脸上戴着一个布满黑色条纹的面具,身穿一件黑色的袍子。只是他个子比较小,袍子一直拖在地上。

“丑八怪你醒啦。”小凝子见他站了起来,便从旁边的床上直接蹦了下来。现在这主仆二人已经住在了一间屋子里,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嗯。”谢逸看向小凝子,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谢逸除了被毁的脸没办法复原,身体上其他的伤病已经完全好了。二人仿佛变成了要好的伙伴,小凝子也不曾用蛊虫控制过对方,一切仿佛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丑八怪,其实我可以帮你把蛊取出来,这样你就不会因我而死了。”小凝子看着对方的面具,诚恳的说道。

“真的?”谢逸对此深感怀疑,对方虽然学过巫蛊之术,但是和他爷爷相距十万八千里。

“当然是真的,我小凝子可是这九巫最有义气的男子汉,我会骗你?!”

“怎么取?”谢逸皱眉看了看对方。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就没看过比小凝子蛊术更差的九巫子弟了。

“嘿嘿,我能感应到蛊虫在哪里,直接剖开取出来不就行啦。”

“……”谢逸听了脸都黑了,幸亏他戴了面具,对方看不出来。

小凝子却兴致勃勃的举起了一把小巧的铜刀,哄小孩般说道:“来,把胳膊伸过来,我先给你取一条出来。”

谢逸忙退着避开:“开什么玩笑,让你给我开刀,不就等于放血!”

小凝子呆了一下,突然猛地一拍手,笑道:“对啊,就是放血,蛊虫以你血为食,血都流出来了,它们不也就全出来了!”说着便快步追上去。

“它们?难度不是只有一条蛊虫?”

“本来是只有一条,但是它可以在你体内无限繁殖,现在应该有几万条了吧。”

谢逸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仿佛虚脱般倒在了地上。

“这么怕……”小凝子跑到谢逸跟前,笑眯眯的蹲了下来,“其实是骗你的,每条蛊一年只能繁殖出几十条,然后母体死掉,不用害怕,来来,我先给你放点血。”说着便一刀切向了对方的大动脉。

谢逸满身鲜血的滚下楼来,正碰上一高一矮两个瘦子走来。

“大棍子小棍子,凝哥儿他疯了,要给我放血。”谢逸有气无力的藏到二人的身后。

“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们棍子,我们是有名字的!”小棍子抗议道。

大棍子却叹了口气,对迎面冲下来满手鲜血的小凝子说道:“凝哥儿,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

听到这话,小凝子满脸的嬉笑之色顿时僵在脸上。

七月半,月透亮,请圣母,入祠堂。

岭南圣母冼夫人自南北朝以来便是岭南共主,而整个海南岛更是冼夫人亲自拓荒,更留下九大护卫传授巫术,而这九大护卫便逐渐在此开枝散叶,成为九大巫族。

冼夫人归天后,她的后代冯氏逐渐失去了对九巫的掌控,却仍是他们名义上的主人。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有冯氏的圣女带领九巫直系血脉前往海南岛中心之处祭拜圣母。

圣母祠堂不仅代表着九巫子民对她的念想,更有进一步的巫术可以观想参悟。

在过去,圣母祭拜是九巫大事。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有数百的巫人在巫师的带领下前往祭拜,圣母是九巫的信仰,至高无上。

可是现在没有人愿意去了,因为现在的圣母祠堂已经在鬼府深处了。

五年前,鬼府大肆扩张,几乎吞并了海南岛九成以上的地方,到处都是不散的阴魂,阴气阵阵。直到太和元年,在朝廷的帮助下,九巫才勉强将鬼府那些强大的幽魂驱散,朝廷更是在一处立下“鬼府”这块石碑,利用强大的阵法造就一个巨型结界,使得鬼府之鬼不能踏入海南岛北端。

只是如此的话,鬼府依然占据了大半个海南岛,而圣母祠堂也在鬼府之中。

五年来,近百名九巫嫡系因为祭拜圣母而未能走出鬼府。而每年的七月半也成为了九巫血亲的噩梦。

如今已是太和六年,冯氏的第六位圣女将会带领九巫的十八名少年前往祠堂祭拜,九大巫族各派两人,而这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个是九巫血亲。

此次代表涣族前往祭拜的便是小凝子和他的巫鬼谢逸。

祭拜圣母,十死无生。

“爷爷,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小凝子哭着跑到了涣族巫师的茅屋中。

“为了圣母的荣耀,九巫的传承,你必须去!”巫师的目光此时显得格外虔诚。他看着孙儿悲痛的面容,目光又柔和下来:“孙儿,此次祭祀,当不同与往日,我九巫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你当有八成把握平安归来。”

小凝子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爷爷,仿佛突然不认识了一般,而后他一擦泪水,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跟在小凝子身后的谢逸见状本欲追去,却被巫师给叫住了。

“孩子,来,坐下。”巫师将谢逸招呼到身侧坐定,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你来我们涣族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四十四天,巫师大人!”谢逸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眨了眨,而后站起身来恭敬答道,而他心中却不停腹诽,对方肯定有什么阴谋要施展了。

“坐下,坐下。”巫师大人的白发显得有些杂乱,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孩子,这一个多月来,我涣族对你可有亏待,我孙儿对你可有不好?”

“多亏巫师大人救我性命,方能苟活至今,涣族上下对我俱是友善,凝哥儿亦是与我推心置腹。”谢逸忙坐正身子恭敬回答。

“哈哈,小孩子说什么推心置腹。不过我这个孙儿的确没什么心机,既然和你玩得开,那是真把你当兄弟了。”巫师抬起头来,目光忽然飘忽起来,“孩子,你可知晓为何明知必死,我九巫还要将自己的血脉推向死亡深渊?”

“为了九巫的忠诚,为了圣母的荣耀!”谢逸抱拳遥对南方的圣母祠堂,目光中充满虔诚,

“呵呵……”巫师嘲讽的笑了起来,“忠诚吗?孩子,你太天真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对圣母大人的忠诚,九巫还剩多少?”

“圣母祭祀,其实只为一样东西,那便是权杖!”

“大隋开国之初,便以高祖杨坚之雄心,亦不敢染指岭南,为何?因为圣母执权杖,镇此一方!”

“圣母归天,权杖不知所踪,朝廷便迫不及待地将势力延伸到岭南,甚至连海南岛都开设郡府。”

“鬼府出恶鬼,珠崖太守竟然不全力灭除,反而以实力不足为由,设结界将之封住,更是故意将圣母祠堂都圈了进去。”

巫师冷笑一声,继续道:“嘿嘿,鬼府结界,骨道强大者不能入,巫师不能入,当真是好手段!”

“圣母祠堂祭拜的便是圣母权杖,本来九巫每年都可以参悟数日,可是如今我们九族九大巫师被隔绝在结界之外,再也无法精进,九巫的衰落不可避免。而若没有九大巫师联手的实力,权杖又取不出来。”

“所以要我帮忙将你们九大巫师带进去?”谢逸目光一闪,猜测道。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巫师笑了起来,然后递给他一根笛子一般的黑色实心木棍,说道:“这是我们九巫花大价钱换到的东西,每族一根。到时候你们只要将这九根棍子分散插在祠堂的周边,然后滴上你们的鲜血,便可以启动一个传送阵,我们则可借此进入。”

谢逸接过木棍,突然觉得手中一沉,险些没拿住。

“好重!”那木棍竟然比生铁还重,而木棍的表面隐隐刻着一圈粉色浮雕,好似一片片凋零的花瓣。

“凝儿不通人情事故,你虽失忆了,却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又在骨道上很有天赋,前途不可限量。此间事了,便解了你的蛊,让你回珠崖吧。”巫师说完,仿佛有些疲倦,又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谢逸可以出去了。

谢逸手持木棍,面具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圣母祭祀如此危险,恐怕自己成为巫鬼的使命即将终结在鬼府中了。

回到竹楼,小凝子正在和一只五彩斑斓的棘蜂玩的不亦乐乎。

见谢逸回来,小凝子笑道:“我这只四龄棘蜂已经可以和我意识沟通了,厉害吧!”

看见对方眼角遗留的泪痕,谢逸不觉有些好笑:“小凝子,后天就要去祭祀圣母了,亏你还有心情玩。”

小凝子让棘蜂落在自己的掌心,神情落寞下来:“要不然怎么办,不过爷爷那么疼我,肯定不会让我出事的。”说着突然又献宝似的将棘蜂递给谢逸,“我来教你怎么和它沟通,以后我们兄弟俩就可以以此联系。”

“它有名字吗?”

“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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