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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奔向汶川

这条路上除了地震中死亡的人外,最多的该是他们吧!有人说我们很盲目,不计后果,在当时那条路上我并没有看到哪个人会考虑那么多后果。走得最远的是要去松潘和理县的,他们计划步行三到四天,比我们走得还要远。我还以为我们是走得最远的。此时此刻的人们,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杂念,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尽早地见到亲人。

5月13日上午7点,我们开车来到213国道上,这是从都江堰通往汶川的唯一一条路了,已彻底被地震损毁。我和丈夫及单位上的两位同事不得不弃车步行了。

走的时候,我托留下的人转告我姐姐,如果她们来了一定劝阻她们去找我们。后来姐姐们前前后后来了四次。

从都江堰到汶川一共94公里,我们计划步行两天。

由于来得匆忙,我还穿着凉爽的时装和高跟鞋,没来得及准备,也根本没想到要去远行,而这时的都江堰一片狼藉,没人营业。我只能换上老公的衣裤。衣服还行,裤子太大了,裤腰我揪了两圈,用鞋带捆上,把裤腿塞进袜子里。他的皮鞋也太大,可总比我的高跟鞋强,只是要颠着走才行。还好路过青城桥头时,我们在昔日热闹的小批发市场里,发现了一个还敢大胆开着的小店,我们买到了路上喝的吃的,其实也仅是够一天吃喝的东西!我居然还买到虽然大了两码但很实用的军用胶鞋。我把任勇的新皮鞋留给了老板。路上的未知数太多了,而前面要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心里其实早就作了最坏打算,就是不知道多久灾难会来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穿上胶鞋对地面的震动更敏感了,老板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余震已达几百次的消息。路上有很多行人,出山的多,进山的也不少。手机这时仅是个计时工具。同行进山的多数都是去寻找亲人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亲情在那一刻显得如此重要。看着这望不到尽头的人群,我只能用悲壮来形容。

一路上,进山寻亲的人连绵不绝,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不顾一切地走着……

这条路上除了地震中死亡的人外,最多的该是他们吧!有人说我们很盲目,不计后果,在当时那条路上我并没有看到哪个人会考虑那么多后果。走得最远的是要去松潘和理县的,他们计划步行三到四天,比我们走得还要远。我还以为我们是走得最远的。此时此刻的人们,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杂念,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尽早地见到亲人。

走了不远,我们碰上了汶川县政府的司机凯哥,他刚送了一批人走,才折回来。凯哥认识我们中的一员,他说可以送我们一程,只是走不远,里面的路断了,太烂了。我们本来只有四个人,完全够坐,但是我们把门一打开,很多往山里赶的人就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拼命挤开身边的男人进到车里,其中一个想都没想就要坐在任勇的腿上,任勇急忙说:“红令,你来抱她。”最后,小小的一个五座轿车上挤了近十个人。凯歌把我们送了最多一公里半左右,就被迫停下了——前面的路面到处都是垮塌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块。沿途的路面到处是裂开的缝。迎面而来的都是劫后余生提拉着包袱的人们,他们劝我们回去,因为路上太危险了。山坡上不时飞沙走石,水库两岸巨石垮塌掉进岷江之中,发出噼里啪啦像是爆炸似的声响,让所有的人心惊肉跳。那些拉着行李箱的人,他们从前面过来,因为拉动行李的滑轮发出的声音和山体滑坡的声音很像,而且由远至近地向你滚来,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小雨下着,心提着,两腿在沉沉地跋涉着。

我举着伞,无言地走在雨中的人流里。看一个穿着白衣漂亮的女孩提着高跟鞋,她要回去找妈妈的。她是走不了多远的。不一会儿,她就落下了。和我们一起走的还有一位抱着婴儿的妇女,带着十岁左右的女孩,是她的妹妹,她们要去三江。任勇问她:“你怎么把孩子也抱上了,这样你们怎么走得远啊,还是回去吧!”那女人说:“心里太不踏实了,父母和家里人都在那里。”我想帮她抱,她不让,她说:“你们快走吧,你们的路更远。”我们顺着公路走着,路边的房子所剩无几,远处有人正在清理物品准备离开。有个妇女坐在废墟上流着泪嘶哑着对别人说:“我们落难了,家没了,不知该去哪里。”

地震时停靠在路边的车很多,都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都江堰至映秀的路大体路基都没有坍塌,但是震后滚落的石头和正在经过的泥石流,随时可以阻挡道路,在隧道和泥石流经过处,惊恐的人们都是跑着过往的。因为那是唯一的通道,隧道里黑黢黢的,有很多水泥块在地震时掉了下来,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踢在上面,生痛。我们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保护好脚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大约走了十几公里的时候,我们碰上了一辆川A牌照的被巨石压得扁扁的白色小轿车,车内已没有生还的人,驾驶座上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搭在方向盘上,身体被压得扁扁的。后排的座位上,巨石还压着一个人,我只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简直不敢看。我小心翼翼绕过巨石,顺着地震后逃难的人们踩出的小道心惊胆战地攀爬着。小道滑溜溜的,旁边就是悬崖绝壁,下面不知有多深的紫坪铺水库。任勇叫我不要往下看,也不要看那车里。可我已经看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他还叫我步子迈得不要太大,他说他在大学军训时,曾一口气走过30公里,可他自己把腿甩得远远的。按照他的方式不一会儿,我就累了。我不相信他的话了,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大大的军鞋太磨脚了,脚起泡了,脚底像火烧一样发痛。

有段地方路桥都没了,我们只能爬山。山上也挤满了要外逃的人。他们说只想平安地到达安全的地方。上山的路很滑,又窄,人们只有相互拉扯着才能站稳和通过。那天我感觉大家都很友善,认识不认识的都在互帮互助。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走得更快。交错的人们自觉地排成两行,各行其道。有的地方只能一个人过,虽然山上的垮塌声不断,并且离我们很近,大家还是会互相谦让。

我们的体能已大量消耗,再加上惊吓,自己感觉喘的粗气十几米远都能听见。我拉着老公的手说,我可能到不了汶川了。他劝我先回去。可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谁愿意在孤独中了此余生?不,我不能回去,我觉得一家人生死都应该在一起,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一路上余震不断,它们一波一波地过来,小的来了地像在转动,软绵绵的,我们不是很怕;大的来了,伴随着山崩地动、飞沙走石,我们就站在原地不敢动,等它一过,又马不停蹄地走。

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任勇理了理满是稀泥的头发,故作潇洒地问我:“帅不帅?”而多数时候他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我忍住眼泪笑着说:“帅呆了。”

我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说,我是他最漂亮的“叫花子”老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

同行的汶川县政法委的孔洪勇,戴着一副眼镜,平头,不是很高,他一脸的焦急,他一直有个预感,他在映秀小学教书的妹妹孔丽和她的小孩没了。一路上他走得最快。地震时他开车刚走到都汶路的友谊隧道口,从车上逃生后,车就被砸了。他还和一个同行的人一起救了前面车上卡住的司机,然后一路狂奔到都江堰汶川驻蓉办报信。第二天他就又和我们出发了。路上的情况他都很清楚,还敢再往山里走,真的很勇敢。除了映秀的妹妹,他家还有十几口人在汶川县城。他沉默不断加快脚步急切地走着。

路上孔洪勇发现了还停在那里的单位的车,车身完好没被飞石击中,他说,得把车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停好,这是国家财产,以后路通了会有人来开回去的。他们叫我坐在交警队门口的水泥墩上,等他和任勇去把车开过来停好。

我一个人疲倦地坐在水泥墩上发呆。在想,任勇至亲在汶川的就有八人,算上亲戚几十口人都在汶川,算来算去只有我们俩在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时,和我们挤在一个车上的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跑到停在一边的警车附近,突然她惊叫起来,说车上有三个人死了,周围休息的人都跑过去看。大家欷歔着,感叹着。我没敢去,内心感到很恐惧。也许这只是个开头,以后的漫漫长路里,等待我们的也许是更多的死人。

任勇和孔洪勇把车停好后,来到我的面前,我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跟着他们出发了。我们在一个还没倒塌的小卖部里高价买了一点吃的、水和白酒。这已是汶川境内,他们几个说,这些人发国难财,如果被举报了,他们就要糟了。哎,就是不举报,老天迟早都会让他们遭报应的。

我们走到寿江大桥,据传这里的人们由于喝了这里的水都很长寿。同行的李煜主任到目的地了,他要去看看移民安置点,他说那是他的职责,必须进山看看。同来的只剩我们三人了,后来一个要去理县找家人的小蒲加入了我们。他要去理县找他的小女儿,他爱人已从另一个方向——平武进山了。桥头一辆豪华中巴的车头被滚落的巨石迎头击中,凹进去了不少,真不知当时车上的人们惊吓成什么样。几百米长的大桥有些地方已经移位,没有一点安全感。我们没敢犹豫,提心吊胆地跑了上去。任勇在后面吼着让我快跑,我很怕,这桥怎么这么长。还没跑到中央,一个大的余震来了,感到摇摇晃晃的,此时我在心里想,这桥千万不要在我们经过时垮了!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那座大桥,已被军方加固,几吨重的车都可以过了。我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一座生命之桥,汶川的人们就靠它求生了。

越往里走,残砖断壁就越多,路越来越烂,飞石也越来越多,心里也就越来越不安了。我们周围的人在逐渐减少,许多人走不动留下了,可仍有许多的人还在筋疲力尽地走着。一路上寻亲的人们仍旧连绵不绝。

我曾无数次地经过这里,但我没看到一件熟悉的景物、一栋完好的房子。

地震的破坏力是如此之大,超乎了我的想象力和承受力。这里都这样了,震中汶川又该是怎样的悲惨,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水不久就喝完了,只剩酒了。为了轻装前行,我丢掉了从成都出发时,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电池和一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真不知为什么把它们带上,我居然装了满满一包,可能在成都时被吓坏了。

包里还有孔洪勇带的两个大大的四节装手电筒,重重的,好几次差点把它们丢掉。后来,在断电后的映秀,它们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再往前的路上,连发国难财的人都看不到了。我们现在好希望还有这样的人出现,哪怕价再高点,贵点都行,我们都不会去举报,至少可以高价买到想要的东西。

任勇居然还大方地把我们从都江堰带的卤肉,送给路边走不了的断粮断水的加重加长的卡车司机,我挡都挡不住。还好,酒在我身上,我把它倒在矿泉水瓶里,那样拿起来轻些。我一边走一边喝,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我听到理县人小蒲担心地对我老公说:“哥哥,那个姐姐一直在喝,一会儿喝醉了怎么办?”我听到老公小声说:“不管她,她太紧张了。”他把我身上所有的负重都抢过去,轻的用衣服系在腰上,重的背在他的背上。一路上他和孔洪勇催命一样,不准我们多停一下,我们最长的休息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走到一处前面断裂面很大的悬空的路桥上,大家都不敢过了,我走在前面说:“走吧,反正都作好死的准备了。”这就是四川人常说的饭胀憨老三,酒壮人胆吧。我很清楚自己这不是勇敢。

过了寿江大桥,就是白云顶,公路蜿蜒崎岖地盘旋在山上,而我们必须从山下穿过它们直插山顶。白云顶,名字真好听,如果在平常,我想我会在这里游玩,山上的景色如诗如画,即使在这个时刻,依然如此美丽。以前坐车路过得太匆匆了,今天走路也不敢停留片刻,因为山上一直往下在滚石头。

五一节时,我去汶川看女儿,坐在车上,曾在这里碰上一群衣着时尚的都市骑车族,他们想骑单车穿越川西北大草原,走到这儿就骑不动了,全体在休息。之后,他们要推着自行车上山,当时还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受这样的罪。这才多久,我觉得恍若隔世,我不仅没车骑,还要走很长的路。以前我一次性走的最长的路,加起来不足15公里。现在倒好,要走的居然是两个马拉松比赛的路程。人一辈子好多事看不见也摸不着,辉煌也罢、失落也罢,只是千万不要把话说绝了。活着就要多运动,不然逃命的机会都会被自己葬送。而我们还老是无病呻吟埋怨活得太累,缺少运动,也不愿运动,个个向肥头大耳看齐。

我们开始爬白云顶了!雨中的稀泥太滑,我的鞋子虽然大点,但鞋底不滑。任勇的鞋子虽是名牌,鞋底就像抹了油,好几次差点从我身边滑下去。我使劲把他拽住,还在地上捡了根木棍给他拄上。真怕他从我身边溜下去不见了,我要求分担一部分他背的东西,他不肯。我们结婚12年了,他还很少这样心疼我。

这条隧道里掉的石块比前一个的多多了,里面黑黑的,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但迎面而来的人们还是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

大家在互相叫喊着认识的人,奔跑着,希望洞里的水泥块不要掉下来,希望山不要在此刻垮了。这时有人说:“冲,不管了,有命喝鸡汤,无命见阎王。”任勇拉着我没命地飞奔,手心中全是汗。

我走不动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可女儿及家人还生死未卜,老公说爬也要爬过去,不准停,不许停,还叫我不许哭,说影响大家赶路的情绪。看见一路的惨状,实在忍不住了,就悄悄落在后面,偷偷哭出几声来。任勇后来说:“老婆,一路上我不怕看到你哭,而怕看你笑。看到你花着脸冲我笑,我的心就像刀割一般。”

这段路上的居民已经开始撤离了,我们所看到的只有毁灭,上山后就没看到几栋好房子,很多人都睡在自己搭的简易棚子里。他们还不知道背井离乡后该去哪里。

我们告诉他们,出去吧,这么大的灾难肯定有人管你们,政府已经派部队,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昨晚已经看见他们了。他们也告诉我们,映秀已经完全毁灭了,山下有一段路全断了,山上的泥石流刚刚从那里经过,冲断了高架桥,冲毁了路基,叫我们还是回去吧!汶川没希望了,他们至今都没碰上走过来的人。他们有收音机可以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汶川还是没有消息,而北川的死亡人数还在增加。青川和其他地方的死亡人数也在统计中了,我们的心直往下坠。

任勇拉着我绝望地往山下奔。刚下山,一个大的余震就来了,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就垮了,飞石带着黄沙倾泄而下。也不知刚才和我们说话的人怎么样了,希望他们没事,可以平安地走出去。

又走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到了漩口铝厂,任勇碰上了铝厂的陈总,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协调工作认识的。陈总说厂里的损失很大。他正带领本厂职工在自救,还问任勇:“你怎么把老婆都带上了?”意思是这里很危险。任勇回答说:“是她自己要来。”陈总叫来了一个工具车送我们一段,路上太危险了,他叫我们好好保重,说那车刚送了个领导进去。后来我们知道那位领导是阿坝州的吴泽刚州长,他在清晨五点就出发了。任勇说:“他们都敢进山,到汶川的路肯定是通的,我们还怕什么,快走!”我们感激地又争先恐后挤了上去,这回小小的工具车上一下子挤了快二十个寻亲的人。大家都走不动了,太累了,哪怕只送一小段,只歇一小会儿。司机说这车都要压扁了,大家就七嘴八舌纷纷说他这是在积德,在做好事,下辈子会有好报。司机无奈地摇摇头,让我们全上了车。可很快就没路了,路开裂了。我们只好跳下车,接着走更艰难的路。

最难的路程是漩口铝厂到映秀这段路。据说,以后的百花大桥地震遗址就设在这里。断裂的桥面上有个大巴,司机已经死了,趴在车座位上。天已经开始黑了,顺着山坡往下看,远远的映秀已经依稀可见。我们希望在那里可以得到休整,明天继续挺进汶川!

桥断了,没路了,大家只能一步一步走在稀泥里,但没有脚印。因为脚拔出来了,鞋子却没了。把鞋拉出来,脚却受伤了,走到最后,我们这四人只有我的腿好一些,其他三个都拄上了木棍。任勇的腿是在救我的时候扭了。当时我的脚陷在了稀泥里,一时拔不出来,上面飞石就要下来了,任勇让我先把脚拔出来,然后把鞋子拉出来拿在手上。带着我跳过尖利的巨石,他小腿的筋就扭了。这使我感到出自一个丈夫久违了的关怀,也许以后它将是我美好的回忆。

任勇和孔洪勇一直轮换看着山上的石头和泥石流,是否下来了,好让我们快速通过。孔洪勇的脚伤得最厉害,血直淌。他一直走在我们前面,不知何时受的伤。这时,他不肯走了,仰面朝天地躺在一个巨石上,哀伤地叫我们夫妻俩到了映秀后,把他妹妹挖来埋了。那天他就是那么肯定。说迷信也罢、说科学也罢,亲人间就是有那种感应。他还说:“泥石流来了,会把我盖住冲走,不要管我了。”这时,我把任勇的备用衣服取出给他裹在脚上,为了鼓励他我还开玩笑说:“你以后一定要给任勇赔件好衣服,因为这是去年我给任勇买的生日礼物,是名牌衬衣,很贵的。”他哽咽着说:“好。”我们捡到一只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的鞋子,给他穿上,反正那段路上,掉的鞋子很多,换好后拉上他走。他还在抹泪,我说:“一个大男人不许哭,我都没哭。”他一直点头,但泪水还是不停地往下流。小蒲也受伤了,可他还能坚持,如果他们两个能够相互照应或许不会伤得这样重。

在一个又一个垮塌的地方,石块一停,我们就赶快飞奔,到了下一个地方等待,而且人数不能太多,最多就三个,大家才可以互相照应。我们不敢大声说话,说话的声音大了,会把石头震下。这是我逃命逃出来的经验。

一个老大爷拄着木棍缓慢地走在我们的前面,他是一个人走的,他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山上,家也没了,他不像我们长途奔命,他走得很慢,打算去几公里外的映秀找女儿。女儿一家人全在那里,生死未卜,老人家一脸的焦虑。他也说女儿一定是出事了,但生死他都必须去看看。他那么大年纪了,能承受得了吗?后来我们在映秀碰上他,他的家中一共七人遇难。他的脸上一片凄然,眼中透出一种对这场灾难的无奈和绝望。

其实,我们这支寻亲的队伍中还有一个人,是个女的,一路上她都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坐的两次车她都拼命挤了上来,而且一路上就她事最多,一会要休息一会要被拉着走。走到危险的地段她比谁都紧张,惊呼啦咋的。在这条道路上,你只要大声说话,震飞的石头,就会应声而下,何况她总是在惊叫。所以我们都特别希望她闭嘴,不要说话。任勇在路上多次让我去告诉她:“你去让她不要说话了,再说话,我就不客气了。”我说:“你怎么个不客气了,她走她的,又没有叫你背。”任勇生气地说:“她太烦了,影响我们走路的士气。你也是,不许哭。”看得出来她也是心慌意乱的,可能平时不是这样,她老公和小孩都在映秀。后来在映秀我们也碰到她了,她家三个人没了。那天的她是那样的平静、麻木。也许是哭够了,看多了,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说别人家的人。

我们几个人在相互搀扶,相互帮助下走过了生死关。和我们一起走的人,前前后后那天至少有几百人。一路上我们都在向过来的人打听,可没人是从汶川走出来的,一个也没有。好多来人都说,汶川被两面垮下来的山埋没了!我默默地哀叹着,女儿幼小的身体怎么能够承受得了这种灾难?我为什么会把她带到汶川,让她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一切、面临这一切?我这妈妈是怎么当的?走在崎岖危险的路上,我后悔地直想,如果石头垮下来把我砸死了都是应该的。

路上很多的小蛤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向着河的一个方向跳,不注意你就会踩到它。麻雀和燕子一直不安地在头顶的上空飞翔。天空灰暗得像马上就要塌了。我想会不会还有大的余震,千百年来,关于动物能预测地震的说法一直在流传。根据史学家的记载,公元前373年,许多、老鼠、蛇、鼬鼠成群结队地离开希腊一座城市,几天后,地震毁灭了这个地方。地震发生后,人们对蛤蟆过街、老鼠搬家、家禽惊飞、水井冒泡等现象曾争论不休。动物到底能不能预测地震?动物到底对这次地震发没发出警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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