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静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嘲弄的意味,更多的是宽容和理解,这让博远多了些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它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可惜后来它死了,是我亲手埋葬的它,我记得当时我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长大了,虽然偶尔也会想起它,但我从来没有想到,它会回来找我。”博远自言自语地说着。
江文静一言不发地望着博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它叫花花,是一条很可爱的小狗。我真的看见它了,它一点都没有变,就连叫声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是,我告诉其他人时,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他们都说是我的幻觉和幻听。”说到这里,博远的情绪有些激动,伸出双手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我相信你!”江文静凝视着博远,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花花真的回来了,我敢肯定,那不是我的幻觉和幻听。他每次回来,我都会拿牛奶和火腿肠给它吃。你看,这根火腿肠上还留着它的牙印。”博远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食品袋,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里面的一小截火腿肠展示在江文静的面前。
江文静拿过那截火腿肠看了看,问道:“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牙印。”
博远的脸蓦地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为了证实这火腿肠不是我在幻觉中吃的,专门咬了一口对比一下。”
博远离开“文静心理咨询室”时,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脸上露着轻松的笑容。江文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博远那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喃喃地自语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宠物的鬼魂更可怕,还是亲人的鬼魂更可怕?”
等候在夜幕中的出租车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在七点的位置,江文静朝窗外望去,发现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统治了整个世界。她合上手中的病历,将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起身脱下了罩在身上的白大褂,离开了办公室。
江文静一走出鑫隆大厦的大门,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黄色出租车,她正准备招手,那出租车却响起了喇叭声。随后,一个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朝着她招手喊道:“江医生,我送你回家吧。”
“是你!”江文静脱口而出,她看着博远似笑非笑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原来昨晚我坐的也是你的车啊。”
出租车在夜幕中平稳而安静地行驶着,车上的司机和乘客也和夜色一样沉默。和昨晚一样,江文静坐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博远好几次想开口和江文静说话,却总是在话到嘴边时又吞回了肚子里。
到了石古路,博远停下了车。这一次,没等他开口叫,江文静便已睁开了眼睛,她掏出钱来想要付帐,博远急忙说:“不用了,你昨晚已经付过了。”江文静也不坚持,只是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要离去。
“江医生……”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博远的喊声。
“还有什么事儿吗?”江文静回过头去,微笑着问道。
博远鼓了鼓勇气,期期艾艾地问道:“下次你再坐我的车,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江文静顺口回答道,随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解释道:“平时上班感觉挺累,养成了在车上小寐一会儿的习惯。”
“没关系,等你不觉得累的时候再和我说话好了。天晚了,你赶快回家休息吧。”博远对江文静的回答和解释很满意,他开心地说道。
江文静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朝家里走去。博远站在出租车旁,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怅然若失地钻进车里,开车离开了。
从那天起,每当夜幕降临之后,博远总是会开着那辆黄色的出租车,准时来到鑫隆大厦前的道路边停下来,在夜色中默默地等候着江文静。
刚开始时,江文静对博远的好意还有些抗拒,可是不管她态度任何,博远总是会雷打不动地等着她,久而久之,她慢慢习惯了博远的等候。
自从博远的出租车在某一时段变成江文静的专车之后,江文静在车上小寐的习惯也不知不觉地改掉了,两人从无话可说变成了无话不说。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博远、还是江文静,都从来没有再提起过博远看见小狗鬼魂的那件事。
这天晚上,博远把江文静送到石古路之后,江文静和往常一样,准备下车回家,这时,博远却突然开口问道:“我可以去你家里喝口水吗?”
江文静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博远又笑着说:“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朋友,上朋友家里喝口水,这要求不过分吧。”
江文静盯着博远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说道:“你开夜车,我请你喝咖啡,提提神。”
江文静的母亲
江文静把博远请进了屋,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就走进厨房给博远煮咖啡。不一会儿,一个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博远本以为是江文静,仔细看时,却发现是一个和江文静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
那中年妇女走到博远面前,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博远。博远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急忙局促地站了起来。
“孩子,坐吧。我看你挺老实的,一定会对我们家文静好的,文静从小就是个任性的孩子,有什么事你得多担待她一些。”
从中年妇女和蔼的语气中,博远已经猜到她是江文静的母亲了,顿时紧张得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对文静好的。”过了好半天,博远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
“博远,你在和谁说话啊?咖啡煮好了,快进来帮我端一下。”这时候,江文静在厨房里喊道。
“快去吧,孩子。”江文静的母亲微笑着看着博远,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鼓励。博远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厨房。
“你端咖啡,我拿糖罐。”厨房里,江文静见博远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咖啡壶,对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努了努嘴。
“怎么只煮了两杯?”博远随口问道。
“是两杯啊,难道你嫌不够啊。”
“不是,我是说伯母呢?她不喜欢喝咖啡吗?”博远说道。
“哐当——”江文静刚拿到手里糖罐猛地摔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烫到手了?”博远急忙走上前,一把抓住江文静的手问道。
过了好半天,江文静才回过神来,她轻轻地把手从博远手中抽了出来,嗔道:“傻瓜,糖罐怎么会烫手。不过,我们现在只能喝苦咖啡了。”
“嘿嘿!苦咖啡好,苦咖啡回味很浓。”博远傻笑着回答道。
江文静让博远将两杯咖啡端到了客厅里,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江文静低头默默地搅着咖啡,博远则东张西望四处看着。
“你尝尝,我煮的咖啡好喝吗?”江文静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又对博远说道。
其实博远一直喝不惯带苦味的东西,就连平时泡茶,一般都是泡清淡的绿茶。所以他在喝了一口一点糖都没有加的苦咖啡时,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说好喝,却还是忍不住悄悄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表情没有逃过江文静的眼睛,江文静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喝不惯苦咖啡,其实我原来也喝不惯的,每次喝咖啡都要加很多的糖。但我母亲生前最爱喝苦咖啡,她去世之后,我想念她的时候就会煮一杯苦咖啡来喝,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伯母已经过世了。”博远道了个歉,随即又问道:“对了,刚才在客厅里那个人是谁?”
江文静没有回答博远的问题,而是起身走进了卧室。片刻之后,她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像夹。像夹里的合影上,江文静十分亲密地挽着一个中年妇女的手,调皮地笑着。
江文静指着合影里的那个中年妇女,问博远:“你说的是她吗?”博远点了点头。
“她就是我的母亲!”江文静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