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安看着妈妈,心里虽有些不落忍,但又按捺不住心底的疑虑和气恼,硬着头皮问道:“妈妈,你同学的老公,是不是姓陆?”
“咦,你怎么知道的。”妈妈有些奇怪。
顿时,季安安明白了一切,她冷冷地对妈妈说了一句:“你把这些衣服拿回去还给人家吧,我不会穿的。”
几天之后,妈妈对季安安说:“我已经和陆若涵的妈妈商量好了,陆若涵不许会告诉班上的同学,你拣她的旧衣服穿,这样你就不会丢面子了。”
见季安安沉默不语,妈妈又说:“你爸爸一个人开着一间小面馆,不但要负担一家人的生活,还要负担我的医药费和你的学费,实在太辛苦了。你如果肯穿这些衣服的话,爸爸早晨就可以多睡半个小时了。”
妈妈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季安安穿上了那些陆若涵穿过的旧衣服,她总是挑选陆若涵在很久以前穿过的衣服来穿,那些衣服的样式虽然过时了点,却最起码不容易被同学们记得。
不过,季安安即使能瞒过其他同学,却瞒不过衣服原来的主人陆若涵。每当看到季安安穿着自己以前的旧衣服来上学时,她总会对她露出会意的一笑。这一笑,也许她自己觉得很温暖很仁慈,但对季安安来说,却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现在好了,陆若涵终于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说出了这个秘密,这样反而让季安安觉得解脱了,她决心回家后就告诉妈妈,自己以后再也不穿那些旧衣服了,免得以后永远在陆若涵面前抬不起头来。
季安安想到这里,恨恨地把跑道边上的一颗小石子一脚踢飞,嘴里愤愤地念道:“哼!摊上个好父母就了不起啊,陆若涵,你除了爱慕虚荣、喜欢炫耀,还会别的什么吗?你给我记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给我的全部还给你。不管是旧衣服,还是和那些旧衣服一起施舍给我的耻辱!”
“啊!小心——”季安安又低头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她还没有来得及判断这声音从何而来,惊呼声便已经被一阵凌厉的风声所替代,接下来的一瞬间,她的右边脸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季安安的身体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推倒了,当她头部着地的时候,太阳穴正好磕到了跑道旁边的一颗小石子上,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体验到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之感,便失去了知觉。
磕破季安安脑袋的那颗小石子,正是她刚才一脚踢飞的那颗。
“季安安,快醒醒,咱们该走了……”季安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叫着自己,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语速十分缓慢,拖腔拉调的让人很不舒服。
季安安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十分陌的生中年人脸庞。
那人见季安安醒了过来,便朝她招了招手,说道:“跟我走吧,再不走的话赶不上时辰了。”
季安安不知就里地站了起来,身不由己地跟着那人就走。她脚下走着路,脑子里的疑问却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这人是谁?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
那人似乎看穿了季安安的想法,回头对她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为什么,到了地方你自然就都知道了。”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季安安发觉天色越来越暗,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慌乱,她紧走几步,追到那人身旁,嗫嚅道:“天晚了,我该回家了,要不妈妈会骂我的。”
那人回过头来,盯着季安安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都到了这里了,你难道你想回去吗?”季安安觉得那人的笑容看上去怪怪的,感觉有些瘆得慌,急忙定了定神,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你看那儿。”那人伸手朝前一指。
季安安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道路的前方,竟然是一座灰色的城墙,城墙正面,有一个半圆的城门洞,可惜门洞上方云遮雾罩,看不清楚写了什么字。
那人伸手一挥,门洞上方的愁云淡雾竟然被他挥散开去。这时,季安安终于看清楚了,在那门洞上方,写着三个阴惨惨的大字——酆都城。而几乎是同时,季安安隐隐听到城里传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呼!
酆都城!那不正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吗!季安安心头巨震,她的脑子也突然变得清醒无比,之前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出来。她回过头来,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人,嘴里喃喃念道:“难道我已经死了,你就是带我去阴间的勾魂使者?”
谁知那人听了季安安的话,却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魂魄虽然跟我来了酆都城,但你并没有死啊。”
季安安听了那人的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哭喊道:“既然我没有死,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酆都城。我不想来这个鬼地方,我求求你了,快送我回家吧,回去晚了,妈妈会骂我的!”
那人见季安安哭闹起来,一时竟慌了手脚,急忙劝慰道:“我说你别哭啊,我会送你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季安安收住哭声,赶紧问道。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我就送你回去。”那人见季安安不哭了,松了口气,指着前面的城墙说道。
季安安一看,又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嚷道:“你骗我,死人才会进酆都城去,我才不进去,进去了就回不来了。”
那人穿梭阴阳两界,在世上活了上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偏偏对季安安这样一个小女孩束手无策,他见季安安哭闹得越来越厉害,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哭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安安一边哭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那你是谁啊?”
“我姓阴,叫阴长生。”那人报上姓名后,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死了,带你魂魄去阴间的不会是我,而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之类的阴差,你看看我的样子,像是当差的吗?”
季安安止住哭声,仔细打量起阴长生来,只见他身材修长,面相看上去十分富态,还隐隐带着几分贵气,的确不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样面目狰狞,不由得对他的话信了几分,试探着问道:“那你带我去酆都干嘛啊?”
“去见阴王!”
季安安跟在阴长生身后,走进了那个门洞上写着“酆都城”三个大字的城墙里。让她意外的是,城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凄风惨雨,而是格外清静。四通八达的街道,全是用石板铺成的,看上去就和电视里的那些个古镇有几分相似。
阴长生带着季安安在城里七弯八拐地钻来窜去,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城墙脚下。季安安一看见城墙上的门洞,就高兴地叫了起来:“你终于肯送我回家了。”
阴长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季安安是把这个门洞当作了先前进来的门洞了,他笑道:“这道门并不是刚才那道连通人间的阴阳门,而是通往平都山的大门。平都山虽然不在酆都城内,却也是属于阴司的地界儿。”
“平都山是什么地方?”季安安不解地问道。
“平都山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阴王就住在山上。”阴长生嘴里和季安安说着话,脚下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径直出了城门。
季安安奇怪地问道:“阴王住在山上!他怎么不住在阎罗殿里?”阴长生回头望了她一眼,笑而不答。
两人又走了一阵,便到了山脚下。季安安抬头一看,眼前的平都山峭壁陡立,山顶直插云霄,根本就没有上山的道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来,闭上眼睛,我带你上山。”阴长生伸出一只手,对季安安说道。季安安迟疑了一下,握住阴长生的手,又依言闭上了眼睛。
季安安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却没有感觉到阴长生有什么动静,心里正在奇怪,却听阴长生说:“到了,可以睁眼了。”
季安安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平都山脚下了,而是一个亭子里,亭子的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上面还摆着几颗棋子。
她四处看了看,失望地嘟哝道:“怎么这就到山顶了?”
阴长生笑道:“这是半山腰,山顶还早得很。看你的样子,像是不愿意就这么到了,你还想怎么着啊?”
季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以为你会带我飞上山,本想体验一下腾云驾雾的感觉,谁知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阴长生被季安安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说:“好了,我们赶快走吧,有人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两人穿过亭子,沿着一条山路走了一阵,来到一片山壁前。季安安见山壁半腰处刻着“阴王府”三个大字,便问道:“我们还要飞上山壁吗?”
阴长生笑了笑:“你怎么老惦记着飞啊,已经到了,还飞什么飞啊?”
“到了?”季安安望着眼前的山壁,有些发懵。
“老王,咱们的客人来了,你还不快开门!”阴长生对着山壁大声喊了起来。
还没等他喊完,眼前的山壁就像波浪一样起伏涌动起来。转眼之间,山壁上凭空多了一个半圆形的山洞。季安安再次抬头看那“阴王府”三个大字,却刚好写在洞顶的正上方。
正诧异间,山洞里传出来一阵笑声:“哈哈,是恩公的女儿来了吧,快请进来。”
阴长生拉着季安安跨进洞内,甬道中迎面走来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头。那老头满脸堆笑,死盯着季安安,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来,直看得季安安心头发毛。
“你叫季安安,对吧?”老头开口问道,季安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老头突然不笑了,若有所思地轻声念叨着:“安安、安安。这名字取得好,只要你能平平安安,你父母也就知足了。”
阴长生见那老头又发起了呆,急忙说道:“老站在这儿干嘛,有话进去再说。”
过了甬道,眼前赫然开朗,洞中果然别有天地。季安安注意到,洞中的桌椅板凳、屏风案几均是石头所做,摆放得错落有致,看上去说不出的清爽干净。
“你先坐会儿,我去摘两个果子给你吃。”那老头说完,转身朝洞中的一个岔洞口走去。
等那老头的身影消失之后,季安安急忙凑到阴长生耳边,悄声问他:“这糟老头儿就是阴王?”阴长生笑着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季安安急了,嗔道:“你说带我去见阴王的,怎么还不去,却带我来见这个不相干的糟老头子。”
阴长生笑了笑,说道:“没看出你还是个急性子,我既然说了要带你见阴王,肯定不会食言,你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见到了,在哪儿?”季安安左顾右盼。
这时,那老头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从岔洞中走了出来。阴长生等他走近,便站到他的身旁,然后对季安安说:“我姓阴,叫阴长生;他姓王,叫王方平。我们俩合在一起,便是人们常说的阴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