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敏是一个优秀的教师，任教几十年来，他早已是桃李满天下了。
这天晚上，肖睿敏正在加班批改班上学生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卷子。夜已经很深了，肖睿敏感觉到有些疲倦，他端起书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继续埋头工作。
不一会儿，疲倦感再次袭来。肖睿敏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到阳台上。
阳台上有一盆盆景，嶙峋的假山上载着一棵虬劲的小树。这盆盆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苏彬送的，苏彬在五年前就考上了重点大学，离开了学校，想来现在大概已经毕业了吧。
苏彬在毕业前亲手把这盆盆景送到肖睿敏家里，他说，老师常常在家加班，屋里放一个载着绿色植物的盆景可以调节室内空气。肖睿敏把盆景摆到了阳台上，每当夜里加班累了的时候，他就会走上阳台，站在那盆盆景前吹吹凉风，疲倦就会烟消云散。
肖睿敏站在阳台上，一阵凉风吹来，他昏沉沉的脑袋并没有感觉到清醒了多少。反倒是身上的寒意甚浓，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寻思着，自己是老了，最近总感觉到累，特别是开夜车加班时，力不从心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就在肖睿敏想要转身进屋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那盆盆景上，突然怔住了。在假山上的那棵小树上，竟然晃晃悠悠地吊着一个人。
肖睿敏的心里一惊，脑袋里“嗡”的一声，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越想越害怕，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身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往外冒，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里，一头栽倒在床上。
肖睿敏的心脏病发了，他被送进了医院。医院里，来看望肖睿敏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学校的领导和同事、有他的学生和学生家长。
由于父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儿子肖汉专门请了假在医院陪伴父亲。他发现，每次有人来看望父亲的时候，父亲的目光总有些畏缩躲闪，像是要逃避什么。他有时候想问问父亲，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一周后，肖睿敏的病情恶化，他躺在病床上，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医生已经叮嘱家属准备后事了。
肖汉守在父亲病床前，看着形销骨立的父亲，心里不禁有些黯然。突然，他看见父亲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嘴里嘟哝着什么。
他以为父亲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要交代，便俯身把耳朵凑到父亲嘴边凝神细听，总算隐约听清了父亲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两个字：苏彬。
苏彬！这个名字肖汉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父亲肖睿敏教过的一个学生。苏彬的成绩十分优秀，是肖睿敏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可惜他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一年，肖睿敏带的毕业班参加了高考，苏彬也是其中之一。高考结束后，苏彬自我感觉考得不错，但当他身边的同学陆续收到了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却迟迟没有收到。就在那年的九月底，当苏彬的最后一个同学都去学校报道以后，苏彬终于在绝望中崩溃了，一天晚上，他来到学校门口的那棵老黄桷树下，上吊自杀了。
苏彬是肖睿敏的得意门生，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父亲为什么又会在弥留之际想起他呢？肖汉很是奇怪，又不敢直接问肖睿敏，只得在父亲耳边轻声说道：“苏彬早就死了，你忘了吗？”
肖汉话音刚落，肖睿敏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竟然猛地坐了起来。肖汉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他看见肖睿敏颤颤巍巍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纸，盯着自己身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苏彬你考上了！苏彬你考上了！哈哈哈！”
肖汉看着父亲的怪异举动，心里蓦地泛起一阵恶寒。他似乎感觉到，已经死去了五年的苏彬又来到了这个病房里。
肖汉的背心凉飕飕地，禁不住冒起了冷汗，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肖汉壮着胆子走回父亲身边，迟疑了片刻，终于伸手从父亲手里把那张纸拿了过来。肖睿敏的嘴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一头倒回病床上，离开了人世。
肖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和悲痛打开了那张纸。那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面的时间是五年前，而被录取的学生姓名赫然是——苏彬。
肖汉看着手里这张五年前的录取通知书，心里十分奇怪。当年，苏彬明明是因为没有考上大学才上吊自杀的，怎么会有录取通知书呢？更让他不解的是，这张通知书又怎么会在父亲身上呢？他望着病床上父亲的遗体，百思不得其解。
肖睿敏的葬礼过后，肖汉安顿好伤心欲绝的母亲，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他无意中翻到了父亲一本记事簿，那上面有这样一段记录：2001年9月28日，苏彬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下午一定要给他送过去。
看到这一段记录，肖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日期似乎有些熟悉。为了证实心里的疑惑，他打了个电话到父亲教书的学校。
2001年9月28日，果然是苏彬的死亡日期。
肖汉继续翻看父亲的记事本，在后面的记录中，他又陆续发现了一些关于苏彬的记录：
2001年9月30日，苏彬去××大学报到。
2002年7月，苏彬成绩优秀，获奖学金。
2003年4月，苏彬回母校参加校庆，顺便看望了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们。
2004年12月，苏彬因成绩优秀留校实习。
2005年6月，苏彬毕业答辩成绩获全系第一名。
2005年7月，苏彬和沿海一家大型合资企业签订了聘用合同。
看着眼前的记录，肖汉有些发懵。难道苏彬根本没有死，而是去上了大学，并且在他上了大学后，在校成绩优秀，毕业后的发展也很有前途，同时，他还一直和父亲保持着联系。
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肖汉又给××大学去了电话，询问苏彬的情况。经过一番周折，肖汉得知××大学的新生录取名单中的确有苏彬，但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有来报到，而那些奖学金、留校实习、答辩成绩第一的事更是子无虚有。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肖汉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急切地想要找到答案。肖汉从衣兜里摸出那张录取通知书，夹进父亲的记事簿里，他想去父亲的学校里找找线索。正当他急匆匆地走出屋子时，一头撞到了从屋外进来的母亲身上，手里的记事簿“啪”地掉在了地上。
母亲弯腰拣起地上的记事簿，一眼看到从记事簿里滑落出来的录取通知书，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儿子说道：“你想干什么？”
肖汉楞在当场，他不知道该怎样和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看了看一筹莫展的儿子，把眼光落回到记事簿上。
“五年前，苏彬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学校，正好是你父亲收到的。当时你父亲本来准备立即给苏彬送去的，但在去的路上被一个朋友硬拉去吃了顿饭。饭桌上，你父亲心里高兴，就多喝了两杯，酒量本来不大的他很快就醉了，最后还是朋友送他回的家。”
“第二天一大早，你父亲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苏彬送录取通知书。当他怀揣录取通知书从家里出去，穿过学校时，却一眼看到苏彬晃晃悠悠地吊在校门口那棵黄桷树上。苏彬的死对你父亲的打击是沉重的，他不能原谅自己，因为自己的延误让一个优秀的学生离开了人世。”
“为此，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当他重新开始走上讲台后，我本来以为他已经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谁知道有天晚上，他竟然和我摆谈起了有关苏彬在大学的学习生活情况。看着你父亲恍惚的样子，我不忍心揭穿他，就这样，他一直强迫自己忘掉苏彬的死，他不断地想象苏彬拿着通知书上了大学，并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那张录取通知书，他也藏了起来，一直没有拿出来给别人看。你父亲为了他的学生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就无意中做错过这一件事。他一直到临死都还惦记着这件事，一定要把通知书亲手交出去了才能瞑目啊。”
母亲的话解开了肖汉心里的谜团，他默默地搀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想扶她进屋休息。母亲一把推开肖汉的手，慢慢踱到到阳台上，对着那盆盆景潸然泪下。那盆盆景一直是父亲的心爱之物，而平时都是由母亲在照料打理。
“肖汉，一会你去把它扔掉吧！”过了半晌，母亲回头对肖汉说道。
正在这时，肖汉的妻子带着5岁的儿子回家了，儿子听到奶奶的话，哇哇大哭起来：“不许扔我的圣诞树，我的圣诞老爷爷还在树上挂着的。”
肖汉闻言大惊，他回头向那盆盆景望过去，发现盆景上的那棵小树的形状竟然和父亲学校门口那棵老黄桷树一模一样。而在树上，正晃晃悠悠地挂着一个小小的圣诞老人。
苏阳原本在一家小企业里当驾驶员，虽然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撑不着也饿不死。他原本打算这辈子就这么凑合着过了。谁想到突然来了场金融危机，他上班的小企业说垮就垮了。
丢了饭碗的苏阳开始四处找事做，可他除了会开车，其他什么也不会。而现在社会上会开车的人一抓一大把，所以苏阳老也找不着事儿。
正当苏阳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一个老朋友找到他，请他帮忙开夜班出租车。苏阳虽然知道开夜班出租车是件很辛苦的活儿，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应承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