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新兴之城,人们疯狂地建起一座又一座的大厦,土地已成尺寸的黄金,让人红了眼。
可仍然有那么一些人,缅怀着过去,旧房子、烂漫的花园、巷子拐角的清幽。他们如呼吸最后一口氧气般,努力地想保存城市最后一点回忆。
于是,他和她,就遇见了。
在藤萝老街,有一座丢弃了的大宅子,政府勒令铲平,归入商业建设。房子是以前富贵人家的住宅,可是人死的死,走的走,已经不再留恋曾经的团圆。各种蔓藤已经爬满屋顶,看上去就像一个笨重的老人戴了一定草做的帽子。鲜花在院子里无法无天地生长,缺乏修理的凌乱,却又那么的自然和俏皮。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座老屋子,脚步太匆匆,谁会特意为它留步?可是,他知道,源于对历史的追寻和爱好;她知道,因为她总喜欢躲在没人的地方,静静幻想。
在一个午后,阳光微微,慵懒的树木也困了。他抱着一堆书,走进屋子,还没放下书,却看到窗边的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像两只小兽在同一个地盘,相视不动。谁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分享着城市的秘密。
她穿着一条湖蓝色的布裙子,光着脚,头发散在胸前。她不算漂亮,不是精致的。略略苍白的面,显得两片薄薄的嘴唇特别的鲜红。他看到她的眼睛,可是不敢再望一眼。那深深的黑色,似乎是黑洞,可以把人吸进去。“女巫”,他这样想着。
两个人,在屋子的两个角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他埋头阅读带来的书籍,很快就沉迷进去。屋子外面的鸟声,似有似无,偶尔的风吹,吹不乱他的心。他与这座老屋子,一同的沉默了。
直到天略略地黑了,他才把头抬起。才记得,原来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还是以原来的姿势坐着,什么都不做,只对着窗外出神。
“你就这样坐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她从喉咙发出模糊的回答。
“我先走了。”他感到她的冷淡,把书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之后每个星期天,他总会到老屋子,总会看到她,静静地坐着。慢慢地,她跟他的话多了一点。他知道她最喜欢发呆,什么都不想,或者什么都去想;她讨厌喧闹,可是工作在最喧闹的市中心,与最喧闹的人一起工作。而她也为他的经历入迷:自由职业,以行走和文字生活,虽不富足,确是快乐的。
他与她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一个笑容,一个手势,对方立刻明白了。是爱吗?他们想。
他们带着朦胧而又期待的心,在老屋子里慢慢为心加热,连空气都变得那么的暧昧。静静的,她感到他的心跳,他看到她眼中的渴望。
一个吻,是鲜花盛开,也可能是毁灭的开始。他们牵着手,走出了大屋,他们回到光彩迷离中,努力地恋爱。可是,爱情是调皮的,当想爱时,却偏偏让你感到悲伤。
是的,他们悲伤了,走出了屋子,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忙碌地工作,麻木地拥抱。在热闹的城市,他再听不到她心灵美丽的声音,她也对他的自由和无惧产生了怀疑和不满。他们想要更多,却失去了更多,直到发现最爱的仍是自己。
于是,他们分开了,也许一切只是老屋子的恶作剧。
她回到屋子的所在地,却已经被推平了。
他希望再回一次老屋子,却发现,屋子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座高楼。
爱情,只是尺寸,如曾经美丽的老屋子,不经时间和凡俗的推敲,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