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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神仙三姑娘

何家父母对丁家联姻远比女儿三姑娘热心,除了与丁家虽然业已遥远,仍然或多或少的那点血缘关系,主要是看好丁家长春饭馆业务的现实及良好的未来前景。

长春饭馆的柴爿馄饨、一镬头大汤面、丁蹄和扎脚粽名气实在太大,还不只是虚名,收益进账同样可观。

有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一般情况下,很少哪家父母会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放任自流,不负责任的。

由于没有当家过日子自食其力的艰辛体验,在父母眼里,自家子女一般无法了解既不浪漫又无趣味的寻常柴米油盐酱醋那点来之不易的性命意义。对婚姻的想法,常常难免天一脚地一脚不着边际。所以,特别需要父母善加引导,严格把关。

眼下,三姑娘的婚姻,虽然经过双方父母精心策划,还不惜扯出神仙三姑娘,装神弄鬼糊弄蒙在鼓里的当事者女儿。但是,既然自己女儿的青春赌的是明天幸福,其间又何尝不包含天下父母那点可怜又非常现实的良苦用心。

更深层次,何家父母私底下有个家庭食品业务的长期盘算,由于顾忌没能说出口去。

丁、何两家隶属于同一食品行业,表面区别,只是干湿之间,长春饭馆属饮食业,何家长期从事椒桃片、云片糕之类的糕点产销,但是,两家经营模式特别是收益,差距遥远。

丁家餐饮是独立门面,自主经营,拥有柴爿馄饨、一镬头大汤面、丁蹄等自家秘诀,就是现在全体地球人高度关注的所谓knowhow,形成了长春饭馆的品牌系列,也带来了市场知誉度。

何家椒桃片、云片糕领衔包括橘红糕、鸡蛋糕、油枣等食品,无论是原料进项、工艺控制还是产品质量都属上乘,遗憾的是,何家始终没能形成自己的品牌及行销渠道,长期替老街上一家叫做三羊泰的食品店代工。虽然由于技术专长在众多加工点中名列前茅,一时并无淘汰之虞,但始终只是替人打工身份,赚点加工费而已。

类似时下流行的OEM代工形式,同样一双运动鞋,只要贴上耐克、阿迪达斯的品牌,就可以以几百、上千元高价销售。而代工企业自主品牌的产品不仅价格上不去,销路也很成问题,一不小心弄成赔本生意,也是经常性的。很多企业何以选择代工的路子,眼看他人牟取超额利润,自己只赚取几块钱的可怜加工费,道理人人都懂,效仿把握很难。

如果自家三姑娘成为丁家媳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相互帮助,甚至携手合作,很可能为自家闯出一片业务新天地。

自然,这事何家父母暂且不着急,如果一开始言明,嫁女儿伴随业务合作的捆绑形式,不要说自家女儿容易感冒,丁家也保不准跟进伤风。

何家父母采取稳扎稳打策略,用浦东俗话比喻,慢橹捉醉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耐心,不仅是心智成熟的表现,也是计划成功的保障。

偏偏丁家极其看中何家三姑娘的相貌人品,不仅两家父母一说就成,关键还是取决于重要当事者的丁家儿子,丁广仁自己。

之前,也有人上门提亲,广仁一口回绝。他坚持自己只有十五六岁,需要专心致志跟随父母学手艺包括经营技能,这才是立命安身的硬道理。只要家庭事业兴旺发达,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筑巢引鸾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

一次,广仁随母亲上何家,与何家姊妹兄弟几个玩从市区流行过来的“史到步”游戏。三姑娘做发令官,广仁被推选为监官,站在三姑娘身前,双眼被三姑娘用手蒙着。

那一刻,广仁觉着世界静止了,唯有三姑娘的温暖双手和轻微喘息,即使是回家以后,三姑娘的体温余香仍然让广仁神思恍惚,久久难以平静。

后来,母亲征求关于何家三姑娘相亲提议意见时,广仁只是轻轻一句,婚姻大事无小事,父母作主比较适宜。

母亲带点遗憾地表白,三姑娘要比广仁大几个月时,广仁听了有点猴急,大娘子不正是浦东流行风俗吗?

母亲心里明白了,这事还非得撮合成不可,否则,自己儿子这道坎就很难顺利越过。

双方父母还是有点放不下心,表面上,何家三姑娘性情温和、朴实纯洁,背后私底下呢,万一养人不养心,隐藏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甚至与某位知名或不知名者,暗通款曲,闹一出新版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式的《凤求凰》,甚至极端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形式,麻烦很大。

双方父母商定,为了保险起见,摒弃传统的媒婆求亲方式,搭乘神仙指路的直达快车。万全之计,就是抬出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让凡人三姑娘面对个人婚姻大事,能够心悦诚服,从容就范。

想不到,元宵“扛三姑娘”的活动过程,波澜不惊顺风顺水,没有流露出哪怕稍许的人工痕迹。

当晚,“扛三姑娘”仪式结束,双方母亲不露声色地彼此使了个相当满意的眼色。她们看到凡人三姑娘惊奇无比但仍然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此事总是有了个接近成功的七八成把握。

回家后,母亲谨慎探询自家女儿,对于“扛三姑娘”活动中,丁家广仁得到神仙指示有何私人心得体会。

三姑娘只是问了句,神仙三姑娘真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将人间婚姻大事弄得那么准确。

母亲说,可不,否则人们绝不会每年元宵节,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隆重热烈迎送。

凡人三姑娘想想也是,默不作声地沉思起来。

你现在有点什么更实际的想法?母亲询问。

能有什么想法,既然神仙都已经开口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凡人三姑娘抬头看了母亲一眼,眼神幽幽地答道。

母亲听说此言,强摁着自己异常激动的心情,表面上仍然不露声色地说,也是,看上去,神仙三姑娘至少要比那不着边际的月老可靠许多,毕竟,全部事情经过都可以眼见为实的。

刚刚跨进法定婚姻年龄的门槛,何家三姑娘成了丁家媳妇,而且凡人三姑娘被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正确预期了一把,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确实法力无边,一语中的,也成了老街人们酒后茶余的又一热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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