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让歌声永恒

那一年我生病住院，每日里神思恹恹，心情黯淡到了极点，对生命也生出了些许倦怠之情。

有一天的黄昏时分，我无聊地倚在床上，倦倦地看一本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徒羡三毛的健康洒脱，心情无由地沉重起来，便抛了书，闭眼假寐。忽然有一缕极细的歌声传来，仔细辨听，是那首《千千阙歌》。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歌声伴着清风扑面而来：“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是一个女孩的歌声，我的心中就像吹进了一阵清风，抬眼望去，一抹斜阳从对面楼的缝隙中穿过来，照在我的脸上，这一刻我忽然觉得生命其实很美丽。

我步出病房，循着歌声走去。暮色从草尖上一点一点地降下来，树叶和楼房慢慢地变换着颜色。歌声忽然停止，就像一张唱片放到了尽头，又像一本书后面的空页，我停住了脚步。过了片刻，歌声重又响起，这次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昨日重现》，舒缓婉转，歌声牵着我的脚步，我又向前走去。走进前面那幢楼门时，歌声却听不见了，转进走廊，歌声重又出现，是从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中传出的。我放轻了脚步，生怕惊飞这美妙的歌声。

病房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几张病床上都有人，都在凝神静听歌声，我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一个女孩儿正面向窗外唱歌。歌声停止，那女孩儿转过身来，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很白，病房里响起了掌声，我含笑而退。回去时发现许多病房的窗子都开着。

以后的日子充满了希望，每个黄昏，女孩的歌声都会如约响起。病房里的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每当有新病人住进来，我就会提醒他们听女孩的歌声。在那些日子里，女孩的歌声给许多在病痛中煎熬的人带来了希望，带来了热爱生命、战胜疾病的信心。我相信女孩的歌声已在许多病愈出院的人心中扎了根。只是我再也没去过女孩的病房，有时我也想去和她聊聊天，打听一下她的病情，可我还是没有去，因为每一天有她的歌声就足够了。

有一天傍晚，我们像往常一样等候着女孩的歌声，直到夜幕长垂，那美妙的声音也没有响起。有人说：“她可能出院了。”我们都有一种失落感，第一次觉得没有歌声的夜是这么长。护士走进来，我问她前楼101房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出院了，她说：“你说的是那个爱唱歌的女孩吧！她患的是白血病，今天上午去世了。”我们全沉默了，那一晚，病房里的人谁都没有睡。

那女孩用歌声妆扮自己生命最后的岁月，从不露出悲伤的情绪，这一份对生命的热爱之情点燃了许多病人的希望之火，让人们在病痛中有了一个个静美的黄昏。女孩带着她的歌声远去了，她和她的歌声却又永远留在了人们心间。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失意时，每当落寞时，遥远的心底便会有一个女孩的歌声传来，让我于逆境中鼓起对明天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