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陈鸿手上滴到车上。
卡车司机见自己撞了人，便跑下车来。
卡车司机走到陈鸿身边。
“你挺住一会儿，我已经打了119了，救护车马上就来。”
“嗯。”
陈鸿突然望着卡车司机一眼，心里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己今天晚上，因为和校长应酬，喝了酒，这件事情，是个麻筋儿，如果自己报警，损失最大的就是我自己了。
陈鸿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离自己越来越近。
陈鸿说道：“老伙计，你走吧。”
卡车司机说：“我走，你不就报警了嘛。”
陈鸿说道：“我看你一身的衣服，就知道你不容易，你这个年龄，家里还有孩子吧。行了吧，你走吧，我不会报警。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自己撞到了树上。”
卡车司机说道：“行，你是好人。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子孙一定会有好福报。”
“子孙？”陈鸿嘟囔一下，脑袋意识里，第一个泛起的是自己的儿子陆逸川，因为他没有孙子，陆逸川结婚怕是十年以后吧。
陈鸿身上的血液，从身上滴到车上，从车上滴到水泥地上，从水泥地上延漫到马路边，而陈鸿自己由于失血过多，加上又是凌晨，身体寒冷起来，不由得整个身体敛=收缩成为一个球，他失血越多，感到凌晨的天气越冷，他就收缩得越紧。
卡车司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幸好卡车司机前脚走，救护车后脚到。
救护车把陈鸿送到医院。
那个医院？
同济医院。
陈鸿想着自己也倒霉：敢情我儿子前两天住院，我自己就住进来了。
陈鸿躺在病床上，初步的检查结果是外伤内伤都有，外伤就是左手臂被左车门玻璃划了一个大口子，所以才流血不止。而内伤就是身体的因为胸腔收到剧烈撞击，血液淤积在胸腔***伤才是最危险的。
突然，一口血从陈鸿的口中吐了出来，陈鸿顿时满脑子昏厥，感觉到满嘴的血腥味道，浑身上下没有了一点儿力气。
医生在旁边对陈鸿说道：“这就是内伤，是淤积在身体的血液，吐出来可能还好点。”
陈鸿想着往日常听父辈们说，中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活命，也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自己平时拿着自己的儿子跟别的人夸耀的心思，都感觉没有意思了。眼神中不知不觉昏暗无神起来。
第二天，晨。
王秀芝早早地起来，把煮炖好了的稀饭，装在保温杯里，准备往同济医院送了。王秀芝只是一晚上好奇：丈夫陈鸿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还不知道陈鸿已经出车祸了。
王秀芝打车往同济医院去。
与此同时，王秀芝的妈妈，陆逸川的外婆，也在家里炖煮好了稀饭，把稀饭装进保温瓶里，打车往同济医院去。
巧的是，王秀芝在同济医院门口正好还遇见了自己的妈妈，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保温瓶。
王秀芝说道：“妈，你怎么也带东西了。”
秀芝妈妈说道：“昨天你爸，叫回去，让我今天早上煮点稀饭，川儿现在不是只能吃稀饭嘛。”
王秀芝说道：“唉，爸也真是，难道我会不给川儿带吃的。”
秀芝的妈妈说道：“怎么能怪你爸呢？再说，我给我孙儿带点稀饭怎么了？”
这对母女来到了医院里面，顺着熟悉的路，找到了82号病房。
这对母女一看，陆逸川不见了。
这真是着急坏了。
王秀芝着急儿子。
秀芝妈妈着急外孙。
王秀芝赶紧问相邻床位的病人说：“这个82号病人去哪儿了，一个小伙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他是我儿子。”
相邻床位的病人回答说道：“哦，昨天刚做完手术的那个是吧，他今天早上就被他外公领出去了，说出去走走。”
王秀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有响声。
王秀芝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陆逸川正被王秀芝扶着，一步一步地向王秀芝这边走过来。
陆逸川说道：“妈，外婆。”
王秀芝赶紧问道：“川儿，好些了吗？还疼吗？”
陆逸川说道：“妈，不是特别疼了，现在都已经可以走路了。”
王老头笑着说道：“我说了，都是小病，你不用担心的。你看，这川儿好得多快，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王老头把外孙扶到病床上躺下，自己也找个椅子坐下了。
王秀芝赶紧拿出自己早晨六点就起来煮的稀饭，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到病床边儿上，打开了保温瓶，拿出勺子。
陆逸川都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王秀芝说道：“川儿，饿了吧，现在只能吃稀饭了。”
王秀芝拿着勺子，从保温瓶里舀出一勺子稀饭，自己用嘴先吹一吹，确定一下温度合适，再把勺子递到陆逸川的嘴边。
陆逸川又回到了一两岁的婴儿时代，被妈妈喂养。
陆逸川外婆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瓶，里面也是稀饭。
陆逸川外婆看着王老头说道：“老头子，这稀饭你昨天叫我炖的，今天正好秀芝也带了，要不这稀饭你吃了吧，免得浪费了。”
外婆话刚刚说完，突然病房进来了一个女护士。
女护士说道：“请问你们是陈鸿家属吗？”
王秀芝、外婆、王老头都点头。
女护士接着说道：“我们刚刚在电脑里比对信息，看见陆逸川和陈鸿两个是父子关系，所以我们找到了82号病房。”
王秀芝、外婆、王老头问道：“请问是出了什么事？”
女护士说道：“陈鸿今天凌晨出了车祸，也住进医院，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来通知你们一下。”
王秀芝问道：“他再那个病房？”
女护士说道：“您是？”
王秀芝说道：“我是他的妻子。”
女护士说道：“请跟我来！”
王秀芝转过身跟陆逸川的外公外婆说道：“爸妈，川儿你们在这里看一下，我去看陈鸿，看一下怎么回事。”
王老头点头说道：“嗯。”
过了一会儿，王秀芝在护士的带领下，穿过了急救中心，穿过了肿瘤放射中心，就来到了陈鸿所在住院部，进入了103病房，就看到立马看到了自己的老公陈鸿。
陈鸿也红着眼睛，看着王秀芝。
“你怎么成这样子了，嘴角还有血。”王秀芝直接用手背，把陈鸿嘴角的血给擦掉。
“没事儿！就是昨晚回家，太晚了，没太看得清路，就撞车了。”陈鸿只是仰着头，没有太大移动，只是等着王秀芝的手背，慢慢得把他嘴角的血液擦干净。
老夫老妻了，好像好多动作，以前已经做过好多次了一样。
什么都是那么契合。
“真的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就是点内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秀芝看着陈鸿干干的嘴唇，立马起身去找杯子，却连一个塑料杯子都没有找到。
回头一看，王秀芝的妈妈，陆逸川的外婆站在病房门口，慢慢地走进来。
王秀芝妈妈说道：“我说今天这么巧，我自己做了一份稀饭，秀芝也做了一份稀饭，陆逸川只吃得秀芝的一份，结果我这份稀饭浪费了。没想到，这份稀饭却在这里有用处。”
王秀芝便接过妈妈手中的稀饭，喂给陈鸿吃了。
过来一会儿，陆逸川在王老头的搀扶下，也慢慢地走进了103病房门口。
“爸！”陆逸川在门口看着爸爸叫道。
“你怎么走到这来了。”陈鸿直起身子，为刚做完手术的儿子担心。
王老头慢慢解释说道：“没事儿的，川儿手术刚做完，第二天就应该多活动活动，慢慢走走，是没有问题的。”
陆逸川在王老头的搀扶下，坐在了陈鸿的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一家人聚在了一起，没想到聚在一起的地点却在医院里。
医院里有点安静、沉默。
王老头打破了沉默说道：“不用担心，都不用担心，我刚刚上来的时候，也问过陈鸿的主治医生，他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什么半生不随的，这在车祸里面，算是伤势最轻的了。我学中医的，也就是问问那些医生，在内科也不特别懂。但是修养就是了，正好你学生放暑假，在家修养就好了。”
秀芝妈妈点点头。
陈鸿微闭眼睛点点头。
王秀芝整理整理儿子的头发点点头。
陆逸川低着头。
王老头有爽朗起来，拍拍陆逸川的肩膀说道：“至于川儿嘛，你们都知道的，特别是秀芝在医院工作的，都是小病，不担心。”
王老头起身又说道：“我把川儿扶回去了，等一下川儿那个病房主治医生查房，看着川儿不在，又有麻烦了。”
陈鸿点头说道：“嗯。”
王秀芝马上站起身，先把陆逸川扶起身子，在把陆逸川交给王老头扶着。
王老头就把陆逸川扶到82病床去了。
而王秀芝反留下来照顾丈夫陈鸿。
秀芝妈妈累点，秀芝妈妈说道：“秀芝啊，你就在这照顾鸿，我一个人回家先做饭，我做晚饭，给你们带过来。”
王秀芝看着妈妈说道：“妈！别麻烦了，这四个人的饭，加上你五个人，你忙得过来嘛，我买点吃的就好了。”
秀芝妈妈说道：“那里麻烦，我可以在家里吃了再过来，就你们四个人的饭，我还带不了。再说，鸿和川儿都是病人，在外面吃东西，能放心吗？”
王秀芝也点点头。
秀芝妈妈转身准备走，王秀芝追上来说道：“妈，你等一下，我送送你。”
秀芝妈妈说道：“不用送了，你留下来照顾陈鸿就好了。”
王秀芝说道：“我知道，我送你下去，顺便帮陈鸿买个热水瓶，买两个洗脸盆子，这些东西都要用。”
秀芝妈妈和王秀芝慢慢走掉。
医院的走廊里又安静下来了。
陈鸿一个人呆在103病床里，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陈鸿躺在床上，慢慢感觉到胸闷，只觉得呼吸困难。不由地，陈鸿肚子里慢慢感觉到有东西在翻滚，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液体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冲出来一般。
突然间，陈鸿又是一口深红色的血液吐了出来，一半吐在床单上，一半吐在病床边的盆子里，白色的被子已经被血液浸染成红色，盆子的里的血液集聚了半盆子。
而陈鸿的嘴角还在不断地溢出血液。
整个人虚脱，陈鸿躺在床上没有了一点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