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战青云的话，李牧云却像被人踩了痛处似的凄然一笑：“你说得对，我的梦，本就是个镜花水月，虚无缥缈，我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肯定快意楼中祖辈勾画的完美世界有实现的可能。”
人性的弱点，让大同天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酣畅的美梦，其结局不外乎是失败和无奈。从出快意楼的那一天到现在，李牧云没有发现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权势，金钱，地位，阴谋，爱情，所有的所有，让芸芸众生疯狂地追逐。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父子反目，兄弟成仇，每个人尽情地抢夺、征讨，为的只是满足心中自私的欲望。
本来，他以为这种欲望可以通过世道的修为而慢慢消除，高尚就像一道城墙，只要一块砖一块砖地添高，那些邪恶的贪念和欲望终会被隔绝在外。
但是，直到有一天，清晨洗脸的时候，看见清水中自己的脸，他惊恐地发现，就连他自己，也已经被贪念和欲望苦苦折磨，这个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失望包裹了他。
世俗，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染缸，无论你是多白的小白兔，掉进去，就不能洁白如初！
“你从法律、体制、社会等许多方面虚构了一个理想国度的形态以及理想国公民们的素质，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要各司其职，站在自己应站的位置，不抱怨，不埋怨，兢兢业业地爱人，爱己！这听起来，无疑是美好的，充满了希望的。但是牧云，你忽视了人性本生的自私。人是有着不同差异的个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够完美，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完美，使得我们对这个世道不满，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得到更多更好，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天性。至于战争，没人喜欢，就连我也是！但是有人的世界，就有战争。我厌恶无休止的杀戮，但杀人时我却从不手软，因为我能选择的不是杀或不杀，而是杀人还是被杀，如果我不主动举起战刀，那么有一天，连这个选择权也将失去。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现实！”
战青云的一席话，犹如九天之上的惊雷，爆炸在李牧云的脑海中，那种被惊醒的感觉，让他目瞪口呆！
一直以来，相信，并且努力地去实践，这是他唯一所做的事情。
他沉迷在大同天下，完美的外衣下，而从未去怀疑过它的正确与否。
与那些山野愚妇相比，他有何差别！
是的，人与人都是不同的，充满了差异性，但是在快意楼的教义中，他们都被要求统一成为圣人，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夕阳融金，披照在李牧云俊秀的身影之上，那层浓厚的金光，让他宛若圣人！
“青云，谢谢你点醒了我，我想，我该让我的师傅和师兄弟出来看看这个世道了，一味地闭关修炼，我们永远只是象牙塔中的幻想者！”
“你会离开唐齐吗？”
“你希望吗？”
“下一次，我与唐齐之间绝不可能是像今天如此轻易结束，我们会你死我活方才罢休。那时，我真的不希望在战场上看见你！”
“如果说我是为了理想，那么你呢，青云，你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金芒刺目，斜阳下，战青云冷面如雪，芳华绽放。她看着茫茫大地，目光远眺，轻轻说道：“我没有崇高的理想，也顾及不上天下人，我只希望有一天，还了所有的债，和我关心的人一同离开，携手游离名山大川，看北山红枫，赏西江浪潮，踏千年积雪，我只是个很俗的俗人，想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好，你终于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不错，我为你高兴！”
功过对错，谁能言说，浮华一场，不若浮生畅快淋漓，酣然一梦。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这些。
这是一件好事，再好不过的好事！
“牧云，我不喜欢欠人，但是这次，我却必须欠你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个不求回报的施与者，你给我你所能给的，从来不求回报，这让我觉得内疚以及惭愧。”
“不用那么负担，我只是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么特别的孩子，十岁的你，那么执着，明明那么弱小，却能散发着如此骇人的巨大气势，说实话，我是被那种气势吸引了！”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用来偿还我欠你的债如何？”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我的故乡，不在这片土地上，现在也许也沐浴在这轮初生的明月下。虽然是同一轮明月，但却不是同样的人，我只是个今人，而你们，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古人！
听闻，李牧云手中的酒杯一抖，洒了半杯酒！
但是，快意楼中奇人异士比比皆是，无论多荒诞的说法他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细细一想，的确，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与这个世道的女子的确太有不同，要让李牧云相信这个说法，并不困难！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那原来的战青云到哪里去了？”
“死了吧。或者，和我一样，到了别人的躯体里！我也不太清楚！”战青云摊了摊双手。
“那你，原来也该有名字吧，你叫什么？”
“安然！算上这些年的年纪，我如今已经有33岁了，我以前是一个军人，终职业制的军人，负责清理国家的各种危险……”
第一回，对异世的人谈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奇怪的，与当初那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情况相差甚远，无论战青云将自己的特种兵职业解释得多晦涩难懂，李牧云似乎得能理解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