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事，”太子神色微微一整，“御史台的人上折子让本宫早日登基，你怎么看？”
“你如今大权在握，早日登基也好。”姬流觞慢慢道，“不过，御史台那些老顽固一向标榜忠君，父皇尚在世，他们竟然上这等的折子，真让人意外啊。”
太子浅浅一笑：“文人嘛，口诛笔伐师出无名可没有底气。你真当他们是想让本宫早早继位？”
“哦？看来其中尚有内情？”姬流觞挑眉，看来云家的教训还不够啊。
“若真心希望本宫继位，便该上折子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既在西山行宫安享晚年，便该尊荣至极，尊为太上皇。又何必说什么让本宫登基封后，为父皇冲喜？”
姬流觞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这分明已经是在找茬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好，登基封后冲喜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端看太子如何理解这个中曲折。听他如今这个口气，分明是心中不忿已久。
上一次是云家。那云丞相年纪大了，妄图撼动太子的地位，已是不明智至极。被灭了，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那一回，递到皇上案头上的折子，却是由御史台呈上的。
经过那一夜，太子完全掌控实权，御史台日后难免要在风口浪尖，此刻上这折子，很明显有讨好之意。
只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他笑了笑：“既然御史台也这么说了，太子何妨顺水推舟？那群老顽固要松口可不容易，太子该把握机会。”
“说的也是。”太子知道宣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便悠悠笑道，“那本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姬流觞不屑地斜了他一眼——小豆子方才干什么去了，真当本王不知道么？
“那么，皇后人选，仍是萧家嫡女么？”
“自然。”
“哈，”姬流觞忍不住幸灾乐祸，“为什么本王突然觉得你这封后之事不会很顺利呢？”
“若是秋家还有一两个像样的女儿，本宫也不至于非要在萧家选，”太子颇惆怅地看他一眼，“那些罗嗦的老臣子，就交给皇弟你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姬流觞淡淡道。
“你在江湖上是什么做派本宫一清二楚，跟你客气那简直是在找死。”太子一晒，摆了摆手，“作为答谢，本宫亦有准备回礼。”
他摆了摆手，便见太子身边的心腹宫女小沫儿端了个银盘过来，上面覆着一方红巾。小沫儿走到他跟前，缓缓跪下，将银盘托起，置于头顶：“请王爷笑纳。”
姬流觞挑了挑眉，掀开银盘上的红巾，只见银盘正中，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他不动声色地取过来，直接翻转过来，不意外地在瓶底发现了三个字。
鹤顶红。
“你便没有什么想说的？”姬流觞淡淡问。
“没……”太子摊了摊手：“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姬流觞将小瓷瓶揣进怀里：“如此，多谢了。”
“好说好说。”太子笑眯眯道，“你要准备回王府了么，本宫也打算去看看神慧。”
楚羲和挺着还不算太圆的肚子，在书房里转了两圈，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紫鸢紧跟在她身边，生怕她一不留神出点什么意外。
“紫鸢，”楚羲和眯着眼睛抚下巴，“你有没有觉得这房里少了点东西？”
紫鸢茫然四顾：“没有啊，郡主走之前是什么样儿，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儿。”
“是吗？”楚羲和这段时间吃完睡睡完起来又吃，甚少思考，因此脑袋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来。听紫鸢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是自己多心，她眨巴眨巴眼睛站了一会儿，淡淡问道，“我走之前，放在桌上的那堆纸呢？”
“那个啊，”紫鸢笑了一下，“王爷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楚羲和略挑了挑眉，满眼惊讶，“他收那个做什么？”
紫鸢想了想才道：“大约是觉得有意思吧。”
楚羲和有点小小的陶醉：“壮士果然识货，那么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竟然能看出有趣来。”
紫鸢悄悄抹了把冷汗——王爷是看懂了没错，但是王爷当时那个表情，就跟泼了墨差不多，气呼呼找人收拾了书房，一股脑扔去厨房烧了。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还是秋总管看出点眉目，悄悄说那纸最后成型的似乎是城池一样的东西。
城池。
紫鸢并不明白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雪魂与谢十三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那座城是天下间远离战火，远离纷争，如同桃源一样的存在。
传说中，它存在于云间雾里，天堑险峻，人迹难至。
那座城，是皇天一族最后的安身之所，世人谓之曰云中城。
当初楚狂歌病重，心中忧思顾虑自然还是少子幼女，想着他们失去庇护，在这纷乱人间，不知道会怎么样。世无安乐，常有忧患，他临终前，以暗法将云中城的地理位置描绘出来，分成四份，一份在遗书之中，两份落在皇帝手中，还有一份流落在外。
楚羲和从遗书中提出一份，又从皇帝手中得到两份，剩下的那一份便全靠演算。
紫鸢略挑起眼帘打量了一下楚羲和的神色，觉得这事儿还是暂时瞒着比较好——毕竟那是郡主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推算出来的，王爷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拿去烧了，以郡主的性子，多多少少是会生气的。再者，郡主如今怀着孩子，动怒的话，也许会动了胎气。那可就真是大大不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