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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1)

第 35 章 (1)

时已过亥时,月隐云霄。寒园一地白雪,梁檐上冰棱倒悬,铜铃低垂。风过虚空,铃铛声便悠悠飘起。竹林之畔,偃风练完剑,出了一身大汗。拂开掉落肩头的竹叶,他回头看了眼烛火荧微的书房,心知郗彦还未歇息。正待入室催促他去安寝,墙外却忽起一阵急促的马鸣声。

偃风心中微动,纵身跃上墙头,看向马鸣传来的方向。

王府前,商之面容铁青,狼跋一脸焦急,两人快马离去,其后跟着十几名侍卫,直奔向北面城门。偃风正觉奇怪,又闻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纵腾的马蹄声,抬头望去,西北方火光烈烈,映亮了半天夜空。无数飞鹰在火光上空展翅厉啸,偃风辨明方向,遽然一惊――那里正是鲜卑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满城百姓闻声而动,一夜的寂静倏然而破,四面骤起无数的喧闹嘈杂。

“是匈奴人攻来了么?”有老者披衣上街,声色惊骇。

“不像……战鼓未敲……若是匈奴人攻来,不该听不到厮杀声。”一妇人惶惑接口,说得迟疑。

“是拓跋族叛逃敌营!”城墙上的士兵看清那在夜色下向北逃逸的旗帜,忍不住失声大呼。

一声既出,满城死寂。街道上人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是不是为了与段氏的恩怨?轩公子……可是怨恨今夜少主庇护段氏?”不知哪里飘出一缕细微的声音。

声音虽细微,却偏偏极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哗然,想起方才纠纷中拓跋轩的桀骜不驯,都觉得这个理由可信。

“拓跋公子?”偃风头皮发麻,赶紧飘下墙头,急跑向书房。

廊下一人幽立,钟晔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屋檐笼罩出厚重的阴影,使他的面容看起来分外模糊。

“钟叔,你听见没?”偃风毕竟年少,素日里再沉稳,此刻却是克制不住的惊讶和紧张,澄澈的眸里跳跃着几束细微的烛光,闪烁出心底的疑惑,“他们说拓跋族叛逃敌营!可钟叔刚刚才让我将金玉甲给了轩公子……”他愈说心中愈急,不待钟晔回答,转身便要推开书房门。手指伸过去,还未触及门扇,门已自里面打开。

郗彦从房里走出,一身白狐裘,青玉冠束发,仍是如常的从容温雅。

“少主……”偃风微怔,口辞一下不清。见郗彦这般平静淡定,他的疑惑更加深浓。或许……事情并非如眼见的简单。他在心里暗忖。等回过神来,才见郗彦与钟晔一前一后,早已飘身出了园外。偃风忙收了胡思乱想,疾步跟上。

三人出府,骑马到了北城门。危急关头,守城的将士一刻也不敢懈怠。方才商之一行刚从此处出城,他们一出,城门又落,铁栓紧锁,无隙可侵。

守城将军见到郗彦,迎上前道:“公子也要出城?”

郗彦摇头,下马走上城楼。楼里早有一人站在大开的窗旁,听闻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对着郗彦淡淡一笑。烛火微弱,衬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

“郗公子。”贺兰柬开口便是叹息,呼吸轻细如一缕飘荡不定的游丝,虚弱得仿佛随时可断。

钟晔掩门,与偃风留在了楼外。

郗彦与贺兰柬并肩站在窗旁,望着北方。夜色漆黑,一对人马正急急奔向柯伦河。他们身后,数十黑甲武士策骑飒飒,朝他们火速追赶。束束火把间,冲在前方的一人黑绫长袍,风姿凌盛。他的座下,赤色骏马炎如火焰,在深夜的雪地里划出妖娆夺目的影线。郗彦望着他,不禁皱眉。虽相距遥远,他却似仍能看到那人无奈心痛的双眸。然而正当他忧虑着商之的不忍时,却见金弓弩箭破出苍夜,在火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华。满弦利箭,并没有过多的犹疑,直直射往将要逃逸出柯伦河的将军。

一支长箭在弯刀下劈斩,另一支长箭尾随而到,射入了将军的后背。

草原上的风一霎停滞,贺兰柬轻轻吸了口凉气,闭上眼眸。

郗彦按着窗棂,目光沉静,紧紧注视着长箭刺身、身体不断摇晃的将军。待那将军终究支撑着,驾马淌水,去了河对岸时,郗彦才微微松开了紧抓窗棂的手,透出口气。

匈奴营哨早就吹响,栏栅大开,鼓角鸣奏,爆发出的嘲弄呼喝声似鬼哭狼嚎,一路将拓跋氏族人迎入白阙关。

柯伦河南岸,火焰马驻足。那袭黑袍仍飘扬在风中,潇洒纵恣。而黑袍下的身躯却已僵凝,如同石筑冰封。当号角鸣收,天地重又归于安静时,他才转马掉头,慢慢行了一段路后,忽而孤身离队。火焰马四蹄奔腾如风,冲向西北。那支跟随其后的队伍没有丝毫停滞,如常驰回,安归营帐。

耳边清静下来,唯余风声长啸。

贺兰柬缓缓睁开双眸,正看到火焰马奔至赤岩山脉西侧隐秘的角落。藏于那里的几百人忽而如乌云升起,在火焰马的率领下奔赴向草原深处如同黑渊的夜色,几乎是在顷刻间离逝不见。贺兰柬展眉,也终究松了口气。

“拓跋氏部曲千人,轩公子全带走了,”贺兰柬低低开口,语气端稳没有丝毫波澜,似在陈述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琐事,“为免匈奴那边有所察觉,少主只带了三百人北上狙击右贤王的粮草。一人深陷虎穴,一人独对狼群,如今却皆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他抬眸看了看郗彦,似是迷惑地:“你们怎么就想到诈降这样的险招呢?”

还有更好的方法麽?郗彦无言垂首,苦涩一笑。

贺兰柬再沉沉叹了一声,转而却微笑,拍了拍他的肩:“兵书云,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宏远深切之谋,固不能合庸人之意。险而求胜,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但愿轩公子智勇双绝,不负你和少主的期望。只是他们两人都走了,城中和军中此刻都赖你安抚了。军中兄弟好办,帅令如山,不会起乱。至于城中……”

他话音未落,钟晔已敲门进来,道:“王府有人来报,诸族老齐聚府前,纷纷相问今夜的事。”

“这才是最大的麻烦。”贺兰柬笑若黠狐,拢拢衣襟,踱步出了城楼。

这岂能算是麻烦?尚和轩如今面对的,才是真正的麻烦。郗彦轻轻抿唇,抬目再望了眼白阙关的方向,随后下了城楼。

白阙关,此刻匈奴营寨的中军行辕,正是杂闹纷呈之时。

三更半夜被部下吵醒,匈奴王崴师自是恼怒异常。又闻是鲜卑拓跋轩投诚,一时惊疑不定,命人将其召入中帐面谈。不想一刻后,士兵们抬来的却是一位身受重伤的年轻人,羽箭入背,已经昏迷不醒。

“这就是草原上人人称颂的英雄――拓跋轩?只中了一箭,便成了这副窝囊的模样?”崴师俯首,端详着软塌上没有知觉的人,不禁冷笑。

“单于此言差矣,”坐在榻侧诊断拓跋轩脉搏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话语如空谷静水,带着无尽的清雅风流,他拔下拓跋轩后肩所中的黑羽箭镞,缓缓道,“射拓跋轩的弓箭不同寻常,那弓是独孤氏祖传的金弓,箭更是由昆仑奇石炼铸的圣鹰灵箭。鲜卑少主的弯弓下,但凡中箭者,必无人可逃出生天。拓跋轩如今还能存了一口气逃到单于的营帐来,倒确实可称是位罕见的英雄了。”

白衣男子嘴角含笑,手指按住拓跋轩肩头的伤口,施药包裹之际,看到衣袍下的金丝玉甲,目光一怔,随即微微叹了声:“原来如此。”

崴师道:“什么如此?”

“拓跋轩身上的这件软玉甲,为他挡去灵箭的许多力道。难怪不死……”白衣男子包裹好伤口,施施然起身,侧首间容颜极俊秀,“我方才说他是英雄,言之过早了。”他语调感慨,颇有自嘲。

崴师嗤了一声,冷冷盯着拓跋轩青白的面容,一言不发。他初登单于之位,此番举部族重兵南下,本想积威立功,却不料至今一事无成。先与柔然交缠在方寸之地不分胜负,继而欲取云中,几十万大军压下,原以为可以一战轻松得城,岂料鲜卑人虽少,作战却一如既往地骁勇难敌。前几战的连连挫败影响了士气不说,更被大雪困于白阙关,粮草短缺,后方中空。接连的不利已让年轻的匈奴王心如焚烧,速战速决之念愈发迫切。今夜乍见敌军投诚,说没有惊喜那是自欺,然而惊喜之外,他想的更多的,却是无法不顾虑的重重怀疑。

白衣男子洗净了手,转身见崴师一脸凝重地站在榻侧,悠然一笑:“单于将要如何处置他?”

崴师踱回帅案后坐定,问道:“军师以为呢?”

“若为匈奴万全,该杀了他。”白衣男子风清云淡道。

崴师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言。眼前此人白衣翩翩,举止超凡脱俗,分明是江左名士才有的神姿,然而长久相处下来,崴师早已知道那如玉温润的笑颜之后,却是杀伐不动心的狠辣和无情。

军师低头抿茶,似毫不察觉崴师的目光,仍淡淡笑道:“单于不语,看来是心存不舍?”

“右贤王粮草将至,”崴师游离话题,若有所思,“粮草一到,便是整军夺取云中之时,匈奴和鲜卑,十日之内必有决战。而且,几个时辰前我收到密报,拓跋轩与段氏交恶,大闹于市。独孤尚出面调停,拓跋轩有气难忍,十分不甘。若是……”他目光闪动,话语一顿,言有保留。

军师呵呵一笑,旋转着指间杯盏,接着他的话道:“若是拓跋轩真的是来投诚,那我们此战全胜便有了把握。我军号称三十万,实则不过二十万。鲜卑骑兵仅两万余,然而独孤尚作战奇诡莫辩,鲜卑族人更是置之死地的无畏,他们两万骑兵壮有十倍之威,若无熟悉鲜卑内情的人相助,想拿下云中,其实难如登天。不过――”他托长音调,注视着崴师,“单于可曾想过,此刻留下他,可是双刃之剑。搞不好,这柄剑锋的利刃,正抵着我们的咽喉。今夜这场叛逃,我怎么看,都像是场戏。”

“军师执意要杀他?”崴师瞳仁被庭燎照得明亮,含笑问道,“若是如此,方才你又何必救他?”

军师微愣,既而笑道:“看来单于已有了决策。”

“还不算,”崴师瞥了眼拓跋轩,笑意敛收,“等他醒来再说。”

少顷,左贤王与左右谷蠡王于帐外求见,崴师皱眉:“想必也是为了拓跋轩而来。”他抬了抬头,吩咐左右,“将拓跋轩抬去侧帐,今夜劳烦军师照顾他了。”

“是。”军师起身,跟在抬着绷架的士兵之后,出了王帐。

帐外立着两位老者和一位玉身长立的少年,左右谷蠡王自持位尊,倨傲地看了眼绷架上半死不活的拓跋轩,转身入了王帐。左贤王眸光如月,流转不定。

“贤王。”军师经过他身前,行了一礼。

“先生,”左贤王开口相询,“此人情况如何?”

“死不了,”军师笑得和煦,“不过暂时也活不了。”

“他何时能醒?”

军师掐指,似是仔细盘算了一番,道:“最起码,要在三日后。”

右贤王点了点头,又问:“依先生所见,此番投诚是真是假?”

军师望着眼前少年,静静启唇:“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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