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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2)

第 40 章 (2)

石勒入阁掌灯,奉上热茶,关门退下。萧少卿负手站在窗旁,楼外雨细如丝,夜下润物无声。他长久不说话,商之放下茶盏,启唇道:“之前精铁箭弩运送云中,多谢你帮忙。”

“应该的,”萧少卿转过身,“只可惜弓弩好运,战马却难办。”

“确实,”商之道,“子徵说你向他买了五千战马,这等庞大数目,从幽州到东朝,该要如何南下?弓弩可藏于货物之间,战马却是无处可掩。”又看了眼萧少卿,“你和小姨父商量过没?”

萧少卿笑了笑:“怎么没有?苻子徵钱财分明,买战马非要现钱,江州王府哪有这么多积蓄?一半都是云阁出的。”他自袖中取出一卷地图,摊在案上,对商之道,“我盘算过了,若是私行,纵是北方三州可得通行自由,如此马群南下,路上保不准会滋扰生事,如有人趁机告发至洛邑,对慕容氏、苻氏皆会有影响。我想,如今只能公开求助于北朝朝廷。我回东朝后将谏陛下国书北上,请求北朝通行自由。”

商之道:“即便国书到洛邑,北朝朝堂却非陛下一人之言的地方。就算我和义父、老师力保,只要丞相裴行一人否决,也是不得其道。他就是勉强同意了,先不谈雍州如何,战马南下必要经过裴氏辖界的兖州,到时也会麻烦不断。如此一来,战马要到达东朝,难比登天。”

萧少卿叹道:“正是症结所在。”想了想,又道,“还有姚融,趁西北匈奴流民的乱事兵动,却是暗地里私助殷桓。如今殷桓兵器充足,战马精良,士气颇盛,更有姚融源源不断的辎重接济。而东朝国库前些年为养荆州军耗财巨大,如今的战事开销多赖云阁私助。江、豫两州如今战事煎熬,比之初时预料的,更要严重。半月前,殷桓更借巴南蛊虫之毒派细作洒于马粮之间,江州战马受损大半,若非如此,我亦不会自寻难处,想着北上买马。”

“目前东朝战局如何?”

“两师本对峙于汉阳,鏖战一月,寸土必争,”萧少卿黑瞳间冷光闪动,“战马出事后,殷桓纠聚大军逼上,我们不得不退守江夏。”

商之想了想,皱眉道:“殷桓何人?你和我俱在他营中待过,他手段之卑劣你该最清楚不过。而且你行事向来谨慎细致,这次为何会让他有此可趁之机?”

萧少卿怔了片刻,苦笑:“我怎没有防范?不过这次的细作……确实难料。你还记得韩瑞么?”

“韩瑞?”商之道,“昔日青翼四虎之首韩弈之子。他是阿彦派去殷桓身边的,怎么了?”

“正是他下的毒,”萧少卿声音冰凉,面容却又格外冷静,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半月前,他狼狈投诚来我营前。魏叔认出他是故人之子,遂劝我收留。我为此还特意写信问过……云阁主,他亦认可了韩瑞的身份。纵是如此,我也不敢在大战关口将他放在身边。岂料只给他一个行走自由,他便潜入辎重粮草要地,埋下了蛊毒。”

商之豁然起身:“他人呢?”

“逃走了,”萧少卿闭了闭眼,叹息,“此事一出,我也不敢告诉澜辰。”

“云阁消息通透,瞒也瞒不了多久,他迟早会知道……”商之手指揉额,“韩瑞本机智而又忠心,性格隐忍,我从未想到,他有一日会沦为殷桓的棋子。”

萧少卿道:“所谓人心难测,便是如此了。澜辰纵是谋事如神,却还是算漏了人心。”

因战马的事纠结而出姚融的问难、裴行的阻断、殷桓的咄咄逼人、韩瑞的反间叛离,确是当前大难。商之亦是无计可施,两人静立阁中,一时皆默然无言。

“主公,”石勒敲门进来,看了看两人暗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递上一狭长的锦盒,“别苑外方才有人送来,说是给主公的。”

商之打开锦盒,里面只一卷素净丝绢,绢上字迹清秀柔弱,分明是女子手笔。

“谁的信?”萧少卿饮着茶,见商之半响不语,抬头一看,正见他眉宇间流露出的愁色。

商之抿紧唇,轻轻叹息一声,将锦盒盖上。萧少卿诧异于他神色间的为难,正待再语,不料魏让亦步履匆匆而来:“小王爷,有密函。”

萧少卿放下杯盏,接过密函阅罢,思了片刻,忽对商之一笑:“我知道盒子里是谁来的信了。”言罢递上密函,话语骤冷,“你看看这个。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有什么好愁好为难的?”

商之看过密函,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却是愁色顿消,反添上几分轻松。

“看来我是得走一趟闻喜。”他放下密函,唇边一扬,如此说道。

“什么?”萧少卿却是大吃一惊。

商之微笑道:“为了你的五千战马。”

萧少卿闻言一怔,转念思过,竟干脆颔首,似全然忘记其中危险,透澈的眸间笑意清浅,对商之道:“若真要去,耽搁不得,请速速启程。”

闻喜?石勒心绪一颤,他不知道锦盒里是谁的信,也不知密函上写着什么,他只知道,闻喜乃裴氏老巢,对商之而言,那是万险之地。

“那密函哪里来的?”跟随商之出阁之前,石勒忍不住拉住魏让,低声询问。

魏让本欲不答,但看他一脸的祈求,只好道:“是我们按于裴行幽剑使里的细作传信。”说完,还不忘好心提醒一句:“裴行此刻正在闻喜。”

“多谢告知。”石勒一霎头昏脑涨,跌跌撞撞出了亭阁,扬手放出袖箭。

赤焰冰冷,划过雨夜。藏伏城外的段云展等人见之戒备,约莫半个时辰后,果见商之冒雨夜出平阳,急驰南下。

次日傍晚,雨霁晴空,霞晖万束。

闻喜境内唐王山脚,平湖如镜,桃树成林。湖水中央有寂寂阁楼,白墙青瓦,挂满了松萝垂藤。阁楼上的红绫窗纱在夕日下似血染的殷殷夺目,微风吹过,纤姿摇曳。本是平淡清秀的意境里突出如斯妩媚,倒叫人见之难忘。

湖边缈无人迹,唯有飞鸟掠水,静得安详。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踢踢踏踏,停在湖畔。来者三人三骑,为首的公子银面黑袍,身姿修俊,一时下了马便要沿水上长桥去阁楼,却被身后一人拉住。

“主公?”

“放心,无事,”公子回首,“你们先去山外等候,稍后带前来的人到此处便是。”

“来人?”听者一愣,“谁?”

“稍后便知。”

石桥伏波,黑衣飘然而至,候在阁楼下的侍女温宛微笑:“商之君果然来了。我家郡主正在楼上。”

商之踌躇了一刻,回望披山霞色。晚风吹过湖边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他轻笑移开视线,转身上楼。比之红绫窗纱的耀目,阁里帷帐皆是一片雪白素洁。璃纹鼎炉里燃有龙涎,兰花四处环绕,丝丝药味飘散在如此清雅的香气里,淡若不存。

天色渐暗,华灯初掌。

帷帐间环佩叮当,身着华裘罗裙的女子缓缓走出,望着商之,眸如秋水,苍白的面颊上浮出一丝罕见的血色。她双手垂落腰前,有些局促地交缠着:“你……商之君别来无恙?”

“我很好,”商之颔首,问道,“萦郡主最近身体如何?”

裴萦道:“你留下的药还有,冬寒时我便搬出洛邑,住来闻喜,这里是丘陵垣地,气候温和,我未曾病发。”

商之衷心道:“那就好。”

裴萦凝视着他的双眸,红唇动了动,却不说话。

商之道:“萦郡主若有吩咐,交待便是。”

“我听外面的人说,你……真实的身份是……”裴萦想要质疑,却又心中慌乱,深深呼吸,正鼓足了勇气,然而一遇见商之凤眸间暗冷的锋芒,还是忍不住脚下失力,坐在一旁榻上。

商之望了她片刻,扬手拿下银色面具。烛光下的容貌轩华灼灼,俊美之极。

裴萦目光流连于他的五官间,倒不复之前的紧张,只黯然了双目,轻声道:“我记得你……你果然是独孤玄度的儿子。”

商之道:“当年逃亡在济水之上,多谢郡主相救之恩。”

“这就是你这些年关心我身体的缘由吗?”裴萦目光有些凄凉,“因为当年我为了你失足掉入江水,落下这个病根,所以你关心我,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商之不语,似是默认。

裴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又问:“既是记得恩情,为何先前又向姑母请辞婚约?走之前说是北疆战乱,不一定能回来。如今回来了,婚约还算数么?”这些话她说得一气呵成,抛却了女儿家的羞涩娇弱,问得大胆而又勇敢。双眸于苍白的面容间熠熠光闪,一刹那散发着宝石般异彩和美丽。

商之从未料到病弱娇柔的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愣了愣,方低声道:“抱歉,郡主。”

裴萦一直盯着他,没有丝毫怯怕和后退。但待他的话一出口,她的目光便瞬间暗下去,低垂了头,轻笑:“是因为我姓裴吗?是因为我不但是你的恩人,更是你的仇人,对不对?”

“不仅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裴萦冷笑抬头,“因为你的心中已有了喜欢的人?”

商之张了张口,还未回答,忽听楼外脚步声嘈杂,透过殷红的窗纱,已可见夜色下火光明燎。湖风忽盛,将红绫吹开。商之伸手握住窗纱,望着楼下密集的火把,铀光冰凉的弓弩,轻轻一笑。

裴行负手站于一众幽剑使之间,浅碧长袍,清俊如玉。

“国卿大人,商之君,独孤尚!”他微笑,“当年的漏网之鱼,叛臣逆子,终不逃今日。”

商之闻言无动于衷,只是回眸,注视着裴萦。

裴萦面容惨淡,声色幽凉:“二叔说,唯有这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这便是我们的距离,”商之叹息,“虽是恩仇难解,却还是太过遥远。你不懂我,我亦无法靠近你。郡主今后好自为之,你当年救我一命,今日又存心再害我一次,算是扯平。”他按住窗棂,正待跃身下楼,却发觉腿脚一软,筋骨松散,气息闷滞于胸前,近乎窒息的难受。

裴萦忙上前扶住他,颤声道:“你怎么样?”

“龙涎香藏毒?”商之冷笑,迅速自腰间锦囊里取了药丸吞下,拂开裴萦的手,扶着墙壁,转身下楼。

楼底靠近门边的幽剑使拿着绳索木枷上前,商之眸光一瞥,笑道:“裴相是要缚我么?”

裴行道:“负罪之人自要按法问罪。”

“是么?”商之笑意无谓,悠然望着远方沿湖岸迅疾而来的一对人马,缓声道,“怕是陛下却不这么认为。”

裴行见他面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扬了扬唇。飘摇的火光下,他嘴角的那丝笑意显得异常地阴凉刻骨。“本相早该料到,商之君怎会这般束手就擒?”裴行转目望向商之,夜色深远,将他的眸色亦映出幽深无底的黑暗。

夜风中商之黑袍飞动,脸色从容。不过须臾,湖岸边的人马已匆匆赶来楼前。为首的是个年轻将军,紫衣铠甲,英气勃勃,双目顾盼飞扬,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于裴行身上,含笑上前:“车邪见过丞相。”

裴行面容无澜:“将军不好好守卫禁宫,来此处乡野有何贵干?”

谢澈自怀里取出明黄卷帛,肃容道:“陛下有命,让车邪前来迎商之君回朝。此乃陛下旨意,丞相可要过目?”

“不必,”裴行一甩衣袖,“人在那里,带走便是。”

谢澈望向商之,商之一笑,整了整衣袍,对裴行揖手道:“商之前来闻喜,除却探望郡主,还有一事想请教裴相。”

“何事?”

商之抬目,慢慢道:“此事话长,怕是要从十四年前的安风津之战说起。”

湖风湿寒,夜凉起雾,裴行的面容僵冷一瞬,清俊的眉宇间忽起峥嵘锋芒,良久,才从商之脸上挪开目光,转身向湖边桃林走去。

“请商之君移步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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