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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桃

赵思雨没有听尹江的话,她不敢,她选择护在尹江面前,。

桃源无端起了风,散不动雾,舞不了发丝,带不来凉,也消不了噪,无声、无感,这是幻。然而血桃庞大的身躯抖动了,枝干摇曳,桃叶摩挲,沙沙细语,如诉心声,血花随风落下几瓣,在空中起舞,似凋零的泪花。

血桃对面,站着一个人,一身灰色僧袍,头戴竹斗笠,一双紫金色眸子如鬼魅般亮着,他手挽一把漆黑长弓,弓弦反射出高光,箭指向桃树下的赵思雨。

这就是尹江不敢前进的原因,原始的桃源阵每个阵源都会有守护者,他们可能是强大的妖兵妖将,也可能是人类打扮的背叛者,他们的目的就是杀死闯阵之人。

桃源阵破,七十二阵源的守护者自然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但是在其他桃树之下,依然存在守护者,也就是眼前手持弓箭的魔僧。

“帮我拔箭!”尹江再次说。

赵思雨摇摇头,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漆黑的箭头,无半点逃避。

于是尹江只好自己动手,他的右肩被订穿在树,他只能活动左手,然后极不熟练握住箭身,因为痛,左手止不住抖,以致箭头在身体里折磨,然后更痛,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好在他快速拔出了箭。他面无颜色,从树上滑落,闷哼一声。

女孩回过头,又怜又气。

箭已拔出,然另一支箭又破弦而出。

只见尹江苍白的脸上浮现笑容,随后他布满紫血的双手印在血桃之上。

霎时间,破空之箭如射入虚空,无影无踪,灰袍僧人,消了踪迹。血桃一刹那间,全部绽放,原本的花,更加灿烂,满树血滴子。然而下一刹那,如临冬,桃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绿转黄,桃花凋零,齐齐落下。世界一下失去了颜色,原本鲜明的红与绿,一瞬间剩下枯槁的黄色。不止血桃,就连周围的景物也在渐渐消退,似乎所有生机被抽了空。

原本尹江衣着朴素,然处在一个无色的世界,他也“鲜艳”起来。

赵思雨长大嘴巴,久久发不出一个字符。

“跟你说一个故事。”尹江说。

女孩不解,点点头。

“从前有一颗成了精的树,她很寂寞,因为她做了三百年的树,不能说话,不能移动。她成了精,有了意识,感觉到了寂寞,才发现日子这般无聊。后来来了一个年轻的魔族少年,他每天都会来练箭,练弓箭,树精第一次遇到人,所以很高兴,每天注视着少年的成长,她喜欢上了少年。”

“树精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少年成了她的全部念想,所以她决定要变成人,变成魔人。树精花了三百年修了意识,要修成人形三百年可不够,少年活不了三百年,所以她采取极端的办法,吸取其他魔人的血,只要她结出血的果实,就是修成人形的时候。于是她不断杀人,不断积攒魔血。”

“少年渐渐长大,不断强大,他每每向树精诉苦,到底是谁在残杀他的族人,他要变得更加强大,守护族人,守护大树。他向树精告别,出了门,寻求强大的办法,于是树精愈加希望修成人形,追寻魔人,于是更加急切的杀人。”

“三年之后,魔人回来了,他成了一个和尚,因为他师傅是和尚,还因为他喜欢上了一棵树,他牵挂着一棵树,这是罪孽,自己都无法接受。回来的那一天,他迫不及待来到树精面前,却正好撞见树精杀人,于是他终于知道了答案。树精第一次说话,说她想变成人,想要嫁给他。魔人痛彻心扉,弯弓指向树精,最终下不了手,于是他箭身一转,箭头刺向自己的心脏,他要对族人谢罪,树精只是一个没有心智的小姑娘,只能他来负责。既然树精要成人,他就用自己的魔血浇灌,完成她最后的愿望。”

不知什么时候丫鬟留下了眼泪,女孩总是容易感动的。

“结局是,魔人当时已经十分强大,树精的修为不足以承受他的魔血,不到一刻钟,树精经历了人生的荣与衰,走向湮灭。这是关于血桃的传说,血桃需要靠魔血浇灌,吸收足够的魔血,它就能结出果实,是为宝物,但是当魔血足够强大时,血桃就无法吸收,就会像这样爆炸。”

显然赵思雨没有缓过神来,原来尹江的本意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在告诉她破解血桃的办法。

“你难道当真了?”尹江见张思雨苦着脸,戏谑道。

“故事不是真的?”赵思雨反问。

“既然是故事,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精怪可以喜欢人,但是人是不会喜欢树的,这是常识。”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的?”赵思雨抱着一丝希望。

尹江沉默了,他不会回答,这同样有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是真的,是一份痛苦的回忆,他甚至不敢回想。

望着枯萎的血桃树,尹江没有丝毫同情,他古井无波的脸上不会再有反应,这段记忆就随着它一起凋零吧。

五年前,尹江和娘亲逃出了桃溪村,但是村民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们报了官,然后等待尹江的是无止境的追捕。

在经过三个月的逃亡,他们还是被擒。出手的是蓟县西城的一个统领,他叫张骁,就算死尹江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那个人是一匹狼,一匹闻到血就发狂的饿狼,他在草原上追了母子两整整一个月,饶是尹江凭借地形苦苦周旋,最终还是逃不过狼敏锐的嗅觉。

在张骁的府上,尹江第一次见到了血桃,也是从张骁的口中听到了那个故事。故事自然是假的,但是血桃却是一种神奇的宝物,它的果实比灵丹妙药还要神奇,可以增强武者的修为,但是血桃必须以魔血来浇灌。

张骁说只要娘亲为他浇灌半年,等血桃成熟,他就放了母子二人,母子两知道这是一张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但又无可奈何,弱小就只能老老实实成为血奴。最为可悲的是,母子二人清楚的知道结局,血桃为迷阵,是幻,无论怎么浇灌,它终究不会结出果实,半年之后不是希望,而是死期。

明明知道是死路,却又不得不前进,因为别无他法,就好像要补充鲜血的缘故,每日的饭菜十分丰富,虽然怨恨,但你却不能选择不吃。每个星期,张骁都会准备一个大盆子,让娘亲放血,每到这时候尹江都不敢看,他杀过很多人,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那么怕血。尹江不知道娘亲每次会放了多少血,只知道放完血之后母亲都会昏上两天,尹江知道能让母亲昏倒,那么这份痛苦绝对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们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唯一的希冀就是不断放血,等待半年后的解脱,然而母亲不会这么想,她不会让儿子绝望,她每天让儿子入定、念经,然后给他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很多次张骁不满血桃成长的进度,要求尹江也跟着放血,却被娘亲严厉的拒绝。

尹江非但不能放血,还要补血。这和他的命有关,尹江非常痛恨他的命。人与魔的结合很难产生后代,因为魔血纯正,人血斑杂,尹江例外,他体内流淌着两种血,这意味着他是个天才。

然而老天并不打算让天才活下去,人族将血脉化为十二级,双阴圣女之所以众星捧月般高高在上,就是因为她有十二级血脉,而尹江,光是魔血就达到了十二级,人族血脉至少是九级,论天赋,上官琦不及他。但是正是因为魔族血脉高得吓人,导致他的魔血与人血不能融合,两种极端的血脉一旦融合,他就会爆体而亡。所以从小尹江不能修炼,不能加快血液的流淌,情绪更不能过激,所以他要入定,修心。

即使不修炼,体内的血液也会逐渐融合,而且每到十五,他体内的魔血就会苏醒,每到这时尹江就只能承受两种能量的撞击。小时候母亲带他四处求医,终在雪山之上遇到一位长辈,她以莫大能量封印了尹江体内的魔族血液,减轻尹江的痛苦,但是同时,尹江体内因为少了一半的血液,他自幼体弱多病,脸上也毫无血色,好在他人族血脉同样不俗,才能苦苦支撑。

就算封印了魔族血脉,但是每到十五,尹江体内的魔血依旧被召唤,所以每到这时候,娘亲会为尹江注入自己的献血,抵消那份觉醒的痛苦。虽然娘亲注入的血并不需要很多,但是尹江很害怕这会成为压死娘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每每想到这,尹江都会觉得自己才是害死娘亲的罪魁祸首,张骁关了娘亲半年,而他却拖累了娘亲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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