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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迷失

天空低沉沉的,仿佛天地间的距离都缩短了一般。积雨云密布,大有一股风雨压城的气势。

密林里,灌木丛中,一只略有些瘦弱的手挥起砍刀,向下砍去,挥起,砍下,挥起,砍下,如此机械式的反复几次后,啪的一下,男孩眼前的藤蔓应声断裂。

回头看了看身后歪歪扭扭自己砍出的小径,男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能看出男孩清秀的脸庞。

瓜子脸,文文静静的,若不稍加注意,在人群中大抵会被误看成女孩子。眼下,一头短发却是早已杂乱不堪。

男孩子约莫十五六岁,正是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年龄。柔弱的面孔称得上是人畜无害,放在人群聚居地或许能激发大多数女性的母性光辉。而现在却是有些脏,能看得出男孩有些日子没好生打理过,不,该说是不能好生打理。

普通的花格子衬衫,早已是污迹点点,被泥土,被揉碎的嫩叶流出的汁液染得青灰相间。右手上的砍刀是男孩莫名其妙拿在手上的,这倒是让他想起以前地震时,后桌的同学居然拿着杯子一路从五楼冲到楼底后才发觉手上多了个东西,只不过这次男孩手上的是砍刀。

当然此时不会有人对他的穿着打扮仪表外貌加以评判,因为此时此地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满眼的绿色,除了绿色还是绿色。

透过灌木丛上方数十米的树隙吹来的带有雨气的风,让他不得不在一棵看起来大概能遮风避雨的树下躲起来,斜斜靠在树桠,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绿色天空想着事情。

他叫洛米,一如众多一零后一样,出生于十多年前的二零一四年,继而幼稚园、小学、初中直到高二,一级一级念上来。在学校里,他大约算得上是少许不合群中的一份子,多数时候他是坐在座位上手撑着脑袋呆呆望着窗外或晴或雨的天空。家中,基本上逃不出独自呆在自己房间里的命运。

如大多数奉子成婚的男女一样,他的父母亲正一步步走向婚姻坟墓深处。家里总是弥漫着战争硝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洛米的每段岁月中周而复始的上演着。纵使这样,若只是栖于安静大抵也是能做到的,只要把门轻轻一关,随着门页闭合,门外的战争世界与他无关,唯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外人眼里,洛米是幸福的,丛然父母亲夫妻不和,他也吃得饱穿得暖,在学校里,常常会拿到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得到老师的夸奖。当然,在大多数世人眼中,这样的小孩子是再幸福不过了。

但洛米知道,他的心始终属于他一个人。

环境使然,骨子里的洛米是孤独的,说重些是孤僻,但出奇的他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性格。在父母老师眼中,他是乖巧听话,性格沉稳的孩子。

可这一切却在他唯一一次失控暴走后消失的无踪无迹。

初中某天,班上几位同学伙同外班的几个男生把他堵在厕所威胁恐吓,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在一位发育过盛的小胖子揪住他衣领想要把他推到尿槽里时,洛米近乎自残的用头把小胖子撞到在地,随后骑在小胖子身上,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小胖子脸上。小胖子惨叫着挣扎在血泊里,其他的人无不是面色惨白一脸恐惧的望着手上沾满小胖子鼻血的洛米。“血啊,不过是鲜红带有温度的液体,你们身上都有的。”小洛米轻声淡笑间吐出了一句话,顿时,有几个人瘫倒在地,带有温度的液体从他们的裤裆里流出来。

当老师破门而入时,看见洛米漾着淡淡微笑的脸庞,方才醒悟这平日里温顺如同绵羊的洛米内里终究是肉食动物,平和的笑颜下,骨子里异常寒冷。

事后他才得知这些个人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这也导致洛米对其他事物有了兴趣,比如刀。虽然这件事对于他的惩罚可略过不说,可终是让洛米的父母意识到严重性,无奈之下搬了台电脑放在他房间里,勒令他平时不准出门,甚至学校里他的一举一动也在老师眼中。

就这样,洛米的世界和网络世界慢慢重合在一起。

稀里糊涂选择《上古世纪》这款网络游戏,出于强迫症,洛米秉承长时间盯着男性角色屁股扭过去扭过来足以让人反胃的理念,他创建的是体态娇小面容姣好的女性哈里兰角色。

初衷只是为了避免时常被人邀请入会的他创建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公会,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有着数十名会员的战斗型公会。

逃避也好,沉溺也罢,洛米由衷地喜欢上这款游戏。从初时的试着同别人交流、组队,到后来同别人分享首杀的喜悦。

可终究是没逃过因为掉落品分配问题导致会员分道扬镳的结局。自此,洛米和他的角色—若叶远霜宛如独行侠一样游荡在《上古世纪》里。

二零三零年,十二月,在《上古世界》第十二部资料片正式启用的日子。预先下载好的资料将在今天解禁。游戏世界将会出现新道具,新区域,新怪物,最重要的是等级上限的提升。

洛米在资料片解禁的同时,迫不及待安装好预先下好的补丁,然而在他登录成功的瞬间,窗外,由远及近的声浪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诡异的是玻璃只是轻轻颤抖几下并没有碎掉,洛米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洛米睁开眼时,便已是在这密林里,身旁只有一把平时把玩的砍刀。茫然,迷惘,这是他在第一时间里想到的两个词。四处确认后,他终于确定他是迷失在这异地。

浑浑噩噩,洛米在密林里过了两天一夜,渴了喝水,饿了吃果子,在过去的大约七十个小时里,他过足了原始人的生活,只差钻木取火,却始终没有见到人的踪迹,不禁怀疑身处亚马孙雨林。

“这到底是哪里?”第一万零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洛米仍旧没得出答案,异世界,外太空,种种猜测都无法证明。

咔哒,咔哒……

奇特诡异的声音惊醒了在树桠上的洛米,在他前方不远处,听起来像是骨头敲击在枯木上发出的声音传过来。随后,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响起来,灌木也不住地摇晃。

树桠上的洛米的警觉地望着前方,“老虎,黑熊?”

片刻后,万籁俱静般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唯有洛米呼吸声。瞬间,灌木丛突兀地分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巨大的钳子。

洛米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下意识揉了揉眼,终于确定那巨大的钳子竟是一只一米来高的蚂蚁的上颚。

站在不高的树桠上的洛米,看着树下巨大的生物,丝毫不觉得那是蚂蚁。所谓蚂蚁,该是随手就能捏死的微小生物,而这个,洛米毫不怀疑眼前的蚂蚁能够轻易把他咬成两截,然后扛回蚁穴切吧切吧喂给蚁后吃了。

可奇怪的是,对于眼前的情景,洛米不觉得丝毫的违和感,甚至觉得在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蚂蚁。

巨蚁膝状弯曲的触角不停摇晃,似是在确定洛米的位置。果不其然,片刻后,巨蚁扬了扬上颚,径直冲向洛米所在的小树。

咔嚓。

树干就像豆腐般被巨蚁一咬,直接倒在地上。而此时,洛米则站在巨蚁背后惊讶地看着六足着地足有他五分之三高的蚂蚁干净利落咬断了树干,嘴张得大大的,像是快要呆掉一样。

咔哒,咔哒……

巨蚁闭合两下上颚,转过身来对着洛米。

“不好……”

就这样,在密林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上,一个男孩在前面撒丫子狂奔,后面追着一只巨大的蚂蚁,还时不时闭合上上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说得上是洛米运气好,这只蚂蚁只是掉队的一只,若不然,当他慌不择路跑进巨蚁走过的路时早已被蚁群咬得骨肉无存。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洛米的耳际,望望紧追不舍的巨蚁,洛米咬咬牙冲进了满是荆棘的灌木丛。

无数的荆条割拉着他的身体,衬衫早已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腿上、手上道道血痕不断渗着血。

短短的几分钟宛如一个世纪。

出于人类的本能,纵使洛米自认为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在这两天一夜中,不安,恐慌,迷茫,种种情绪逼迫着他回到人类社会。

哗啦……

蜘蛛森林外的乡间小道上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像是流落他乡的乞丐。

望着这各色各异的建筑,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马流水,洛米却没来由的打心底里觉得一阵熟悉,奇怪的感觉让他晃了晃脑袋。

哒哒的马蹄声近了。

洛米眯着眼看清了骑在通体幽黑高头骏马上的白衣少女面容,瞬间,灵魂啊,精神啊什么的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直愣愣地定在原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咔哒咔哒……

追着洛米而来的巨蚁被数条荆棘缠住卡在小道旁的灌木丛中动弹不得。上颚不断碰撞发出刺耳嘈杂的声音。

“吵死了!”

那声音在洛米声旁响了好一段时间,洛米才似回魂一般“哈……”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瞥眼看了看还在挣扎的巨蚁,冷冷吐出三个字来。

随即,洛米脚成弓形,猛地蹬地像是弹射而出,迅若疾风,眼花缭乱一瞬间之后,宁静的乡间小道上只剩下怔怔悲鸣的巨蚁,以及用刀插在它头上的洛米。

一阵刀与甲壳切割声后,洛米看着快到眼前的少女轻轻吐出四个字。

“若叶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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